“老四来了!去拜见你大哥了吗?”
朱元璋挑了一下眼皮有气无力问道,神情中并无多少喜色。
“去了,父皇!我们刚从春和殿过来。”
“我和诸兄弟太过悲痛,还是允熥这孩子提醒我过来看看您老人家的!”
“哦?”老朱抬眼看了一下朱允熥,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允熥!是你叫四叔来的?”
“回皇爷爷!父亲在时常常教育我们对长辈要孝顺,对兄弟要温和谦恭。”
“他不在了,我作为儿子自当承担起来他对您的孝道。
“孙儿年幼口舌笨拙,所以特请四叔来劝解您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悲痛!”
老朱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心里是一阵欣慰和感动,连忙从卧榻上挣扎着坐起来。
“来!快到皇爷爷身边来!”
他把朱允熥揽入怀中,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瓜。
咱咋早没看出这孩子聪明的一面呢?
允熥一点儿也不憨傻嘛,跟我标儿小时候差不多。
嗐,咱小时候不也是这幅德性嘛!
这孩子以后只要稍微教育历练一下,绝对有出息。
没有什么比在绝望之中发现希望更让人振奋的事了,老朱笑着流出了眼泪。
朱允熥心想,老朱、小朱,你们爷俩没想到吧?傻小子变聪明了!
以后还有更让你们意外的呢!
朱允熥从老朱怀里挣脱出来,忽闪着纯真的眼睛说道:“皇爷爷!有四叔在这里陪着,我就放心了。”
“唉,你干嘛去?”
“我去春和殿灵前照看着弟弟妹妹们,免得他们太过孤单!”
朱允熥说完就快步往外走,他知道老朱不会生气怪罪他的。
现在这个时候,这种亲情的温暖是老朱最需要的东西了。
“娃儿们都长大了,标儿把他们教育的很好啊!”老朱噙着热泪小声嘀咕道。
“父皇!您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去陪着你大哥吧,你们兄弟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那您保重龙体,父皇!”
朱棣说完就起身拜别回了春和殿。
他对老爹的冷淡多少有些难过或者叫嫉妒。
都是儿子,可老朱对他们的态度却大不相同。
他这些年一直把老大朱标捧在手心里,别的儿子跟朱标一比,就跟是他当和尚讨饭时捡的一样。
这也太偏心眼儿了!
老朱对待儿子们的区别,当然不是简单的偏心眼儿能解释的。
朱标不同于其他吃现成儿的太子,严格讲,他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功臣。
朱标十几岁起就参与各项事务,那是切切实实为老朱的造反事业做出了贡献的。
人家参加革命早,并且经受过了能力检验,还立了功,自然不是朱棣这些成长于稳定时期的弟弟们能比的。
朱棣靖难篡位后,玩儿命在草原、漠北刷军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以掩天下和后世之口。
他去春和殿的路上流出了几滴眼泪,竟然分不清是为死去的大哥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允熥!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守着父亲灵柩?”
朱允炆看见朱允熥进来,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要不是看着人多,说不定会揍他一顿。
朱允熥这些年可没少受这他们娘俩儿的窝囊气。
他亲娘常氏在洪武十一年,刚生下他就去世了,没多久朱允炆生母呂妃被扶正成为太子妃。
从小被后妈和哥哥欺负,朱允熥童年过得并不怎么快乐。
他木讷迟钝不爱说话,跟这个成长环境脱不开关系。
要是换个场合,现在的朱允熥肯定会立马反击,但是太子灵堂实在不好发作。
“没去哪儿,就是刚才四叔带着我去了一趟乾清宫皇爷爷那里。”
朱允熥说着身披缟素跪在了灵柩旁。
“允炆!不得无礼!”
朱允炆咄咄逼人,正打算继续申饬朱允熥,结果被随后进来的朱棣给制止了。
他们朱家祖传的那张脸本来就不好看,再加上朱棣这些年在北平府边塞没少跟元朝余孽打仗,脸上杀气令人胆寒。
朱允炆虽然骄横,但并不敢在四叔面前造次,只得惺惺坐在地上继续守灵。
大明刚统一天下没多久,各衙门事务繁忙,北方几个守边藩王也有许多军务压着,太子国丧并不适合操办太久。
朱标遗体按照规制,七天之后葬于老朱为自己修好的孝陵之东。
太子这一走并没有把问题带走,反而生出了许多难题。
朱元璋今年已经六十四岁,在历代开国皇帝里绝对算得上高寿,他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儿了。
他皇帝生涯最后的问题就是权力交接,皇位传给谁?
兄终弟及从其他藩王里选出一位,那首选肯定是前面几个年长儿子。
这几个儿子一方面早就成年,另一方面已经参与政务、军务多年,有一定经验,不会被那些功勋贵胄架空。
但问题也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