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对“狗东西”这三个字不知道怎么接,只好默默地抿上了唇瓣。
宸妃瞧她可爱,故意逗她:“怎么,见姨母骂他,你害怕了?”
“我才不怕呢。”李璨笑看了她一眼,手里碾着茶饼。
“不怕,你怎么不说话了?”宸妃故意问她。
“说好了呀。”李璨笑着道:“我已经知道回去该好好提醒大伯父了。”
“那你跟着姨母骂一句,赵岭那个狗东西。”宸妃忍着笑意望着她。
李璨睁大了凤眸摇头:“那不行,大逆不道,是死罪。”
她说着,还伸手捂住了唇。
再怎么说,乾元帝也是皇帝,她不敢。
乾元帝心里有宸妃姨母,宸妃姨母怎么叫他都成,乾元帝就算知道了,估摸着也不会有多生气。
换成她可就不行了。
她要是真敢这么骂乾元帝,叫人传出话去,脑袋恐怕要不保了。
“怎么,你信不过姨母?”宸妃瞧她紧张的模样,忍笑忍得辛苦:“这是在背后,说一下也没什么。”
“不不。”李璨连连摇头:“泽昱哥哥不许的。”
她实在无法推脱了,又找借口找到了赵晢的头上。
宸妃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呀!别怕,姨母逗你的。”
她伸手揽过李璨在怀中,心生感慨:“你要是能像小时候一样,天天陪在我跟前就好了。
这样,这宫里的日子也就不那么漫长难熬了。”
“那我以后有机会,多进宫来看姨母好不好?”李璨黑眸湿漉漉的,看着她,眼神软软的,暖暖的。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来不来都好。”宸妃不由抱紧了她,轻轻拍了拍她背心:“你回去,一定记得与你大伯父说。
记着,就说是你自己想到的,不要提我。”
李璨迷茫了片刻明白过来,宸妃姨母大概是怕大伯母知道了心里不舒服,所以特意交代不要提她。
李璨想着,心里头更心疼宸妃了。
其实,她觉得乾元帝、宸妃,还有大伯父、大伯母这四人,眼下最难过的人应当是宸妃姨母吧。
乾元帝是不用说了,虽然心里有宸妃姨母,但这么多年旁的女子也没少娶,皇子皇女生了那么多,他心里可能有难过,但不会特别多。
大伯父这么多年,与大伯母可算恩爱,心底有痛,应当也早就埋藏起来了。
至于大伯母,她是个知书达礼温雅大方的,就算知道大伯父的那些过往,也不会追究的,或许提都不会提。
而宸妃,在年少时错失了自己所爱之人,被迫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乾元帝,被关在这金牢笼一般的皇宫内,日复一日,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这样的生活,就算是每日穿戴奢华,炊金馔玉,又有什么意思?
牢狱一般的日子,且望不到头,当真煎熬。
“你这小丫头,可别胡思乱想。”宸妃指尖戳了戳她脑门子:“其实,我跟了赵岭,也没吃什么苦。
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以来,这后宫里鲜少有人敢惹我,有什么新鲜的好东西,他也会第一个往我这里送。
当初,我养着你,包括叫泽昱教导你,也都是不合规矩的。
尤其是让泽昱教导你,朝堂上不知道多少老臣上书,说此事不合适,要他慎重考虑。
他还是照样准了。
他待我,其实已经算是可以了。”
一个帝王,能如此,应当已经可以算是深情了吧?
可惜,她并不稀罕,也不想要。
李璨听她这样说,也不知怎的,就红了眼圈,她伸手抱紧了她:“姨母,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你是你娘留给我的宝物。”宸妃搂紧了她笑道:“你那时候那么小,身子又弱,把你交给别人教导,我也不放心啊。
尤其是那时候你大伯母身子不好,你继母又不是盏省油的灯,我肯定不能让你回靖安侯府去。”
“心儿叫姨母费心了。”李璨靠在她怀中,忍不住落下泪来:“等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姨母。”
“当然了。”宸妃笑起来:“做了我的儿媳妇,当然要孝顺我。”
李璨顿时破涕为笑:“不做儿媳妇也孝顺。”
“要做的。”宸妃大手一挥:“旁的人我看不上,只有你才能配泽昱。”
李璨靠在她怀中悄悄笑了。
两人坐在一处说着话,李璨将茶点出来了,分了一盏宸妃:“姨母,我吃完茶就回去吧?
外头天都要黑了。”
她还是头一回没有在赵晢的安排下,自己待在凝和宫,有点把握不好回去的时辰。
“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宸妃吃了一茶,捧着茶盏道:“你难得进宫,自然要在姨母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去。
我已经让人去知会泽昱了,等会儿他来和你一起用晚膳,再接你出宫去。”
“泽昱哥哥不忙吗?”李璨望着她,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
从大伯父回来之后,赵晢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能有多忙?”宸妃道:“再忙也不在意这么一会儿,别担心。”
李璨乖巧点头:“嗯。”
“对了,这些日子长乐和她那个儿媳妇,没有仔作妖吧?”宸妃想起来问她。
李璨摇摇头:“没有……”
她话说到一半,想起莲子的事情来,又改口道:“除了针对刘贞莲。”
“刘贞莲的事我知道。”宸妃轻哼了一声:“只要他们不针对你,随他们如何去。
他们要是敢对你动手,不要客气,叫糖球动手,打出什么问题来,就说是我教的。
余下的事情,都交由我来,可记住了?”
李璨忍不住笑了,乖乖点头:“好,我记住了。”
宸妃预备好了晚膳,还等了一会儿,赵晢才匆匆而来:“母妃。”
“怎么到现在?”宸妃朝他招手:“快过来坐。”
“到年下了,各项事务繁忙。”赵晢走上前回:“加之李大将军归来,军需与奖赏以及军中的一些东西,都亟待处置。”
他目光在李璨莹白的小脸上停了停,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你一天忙这么多事情,你父皇是做什么的?”宸妃皱眉不解:“他就全交给你了?”
“倒也没有。”赵晢解释道:“父皇也有各项事务要处置。”
“你坐这儿。”宸妃让他坐在与李璨相邻的位置:“给心儿剥虾。”
赵晢依言在李璨身旁坐了下来。
“泽昱哥哥。”李璨小声与他打招呼。
“嗯。”赵晢轻应。
宸妃看着他二人坐在一处,眉目间不由便有了笑意,将装着鲜虾的盘子搁到赵晢跟前:“喏,剥吧。”
“我净手。”赵晢起身,到洗脸架子边到了热水,将手仔细洗了一遍。
“心儿,你尝尝这个。”宸妃已经在给李璨夹菜了。
赵晢回到桌边,宸妃无意中看了他一眼,随意道:“这衣裳颜色穿在身上倒是好看,不那么冰冷了,有几分温润的意思。”
赵晢穿得,是一身象牙白的暗金锦袍。
李璨笑了:“对吧?我也觉得泽昱哥哥穿这样的颜色好看。
不过,从前穿青色也很好看的,就是看起来太冷清了,叫人不敢亲近。”
宸妃闻言停住了筷子,她望了赵晢片刻,忽然笑起来。
她说这小子最近怎么转性了,原来是心儿喜欢瞧他穿这个颜色。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的花样,估摸着多得很呢。
她从前还怕他不开窍,留不住心儿,现在看来,怕是白操那么多心了。
赵晢叫她意味深长的眼神瞧得红了耳尖,垂下眸子专心致志的剥了虾,放在李璨跟前的小碟子中,又将醋碟搁到她跟前。
“姨母,你笑什么?”李璨好奇。
她不明白什么事叫宸妃如此开怀,从赵晢坐下,都剥了好几只虾了,宸妃一直在笑。
“没什么。”宸妃摆摆手,止住了笑意:“快吃吧。”
用过晚膳,李璨在院子里消食,宸妃立在门边,与赵晢说了乾元帝有意叫他替李璨起小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