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庙里没有动静。
朱红色的门户内黑黝黝,那尊泥胎神像面朝街上,只是眼睛被蒙上了。
“陆公子,前面带路,我怀疑此人与一件案件有关,要去问话!”
胖差役捧着官印不由分说的拉着陆正安进入了武王庙,然后砰的一声把庙门关上了。
外面阴风阵阵,浓雾弥漫,犹如人间炼狱,可这武王庙中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陆正安穿着一条短裤,被胖差役逼着走进了武王殿,他眼神闪躲,神色不明,似乎不愿听胖差役的话,去找庙祝。
“咦,不对劲儿!”
有人在暗中开口,黑漆漆的武王殿里,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陆正安走在最前面,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道:“官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紧紧盯着胖差役,在黑暗中,乾列的那方官印像呼吸一样,金光忽明忽暗。
胖差役没有搭理陆正安,捧着官印将这武王殿瞧了一个遍,然后气冲冲的走到了陆正安的身边,咬牙道:“陆公子,你敢骗我?”
陆正安懵了,一群差役也愣住,不明所以。
怎么好好的,胖差役会如此生气?
“胖龙够了,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瘦虎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从差役中走出,来到陆正安身边,瞪着一双大眼。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觉得胖差役有些过了,陆公子会出现在武王庙,瘦虎心里比谁都清楚,就是自己这个搭档兄弟搞的鬼。
眼下看陆正安这模样,一定是吃了不少亏,胖龙不但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还如此对待陆正安,他早就有意见了。
瘦虎如此,胖差役一愣,当即炸开。
他一把抓住瘦虎,全然忘了瘦虎身上的伤势,怒道:“你个没脑子的蠢货!”
“你懂什么!”
“我们都被耍了!”
胖差役狠狠瞪了一眼陆正安,拖着瘦虎走到了武王神像前,伸出满是肉的手指,指向神像腰间,咬牙切齿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的看一看,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瘦虎被胖差役抓着领口,呆滞的扭过头,顺着胖差役所指看去。
一时,武王殿里只有呼吸和心跳声了。
“刀……”
“武王的刀……”
“怎么会这样?”
瘦虎失魂落魄,望着神像空空如也的腰间,僵硬的回过头看向陆正安。
“陆公子……”
闻听有人叫他,陆正安低下头,脸色通红。
像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时,被人抓了个正着。
胖差役松开了手,双手捧着官印,嘴里冷笑连连。
“陆公子,枉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也是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了!”
陆正安听后,双手握紧头埋的更低了。
“哼,官爷我诚心为你们着想,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处处挖坑让我跳,真把乾列的衙门当成摆设了?”
胖差役恨铁不成钢,越说越气,他走到陆正安身边,扬起手来,又放下了。
“算了,现在打你会被人称是用私刑!”
“我先给你记着,等天亮就将你关入天牢!”
“还有外面那群歪门邪道,一个都跑不了!”
胖差役收了手掌,脸色阴沉不已,十几二十捕快噤若寒暄,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出声。
他们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武王庙里的事情怎么和陆公子扯到一起了。
“你的衣服,给那庙祝了?”
胖差役从一名捕快腰间拔出官刀来,一把挑下神像头上的红色布匹,举到陆正安的面前。
“说话呀,有胆子做这见不得人的事儿,没胆子承认了?”
“陆公子啊陆公子,那庙祝的身子可还好看?”
“比起怡红院的姑娘,身材又好的了几分?”
胖差役握刀的手再颤抖,上下两片嘴唇都气的直打哆嗦。
哪知他刚说完,一个巴掌抽风似的打了过来,在众人懵逼的过程的中,给了他一个大壁咚。
“官爷不要乱说话,那是……那是我的……”
陆正安抬起头,脸色难堪到了极点,胖差役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官刀一震那红衣斩断,横在了陆正安的脖子上。
“少废话,她在哪里?”
“真以为瞒得过官爷这双眼睛?”
“我早就看出她是个女子了!”
瘦虎:“?”
一群捕快:“?”
陆正安:“!”
“真把官爷当傻子了?”
“三月初九以后进入乾列的所有生人,我一直都有留意,不然,我苦守城门做甚?以为束胸,男装,改头换面就能瞒天过海?笑话,天大的笑话!”
“步姿,腰肢,皮肤,以及身上独特的香味,无一不证明她是一个女子!”
胖差役嗤笑连连,原本他打算将计就计,想要看看这个女扮男装的庙祝接管了武王庙究竟是什么打算,哪知道他还没查出什么,就着了对方的道,连武王庙里的镇器也不翼而飞了。
武王挎上的金刀,非同凡响,虽平日所见,是一把泥刀,实则不然,泥胎中藏着一柄绝世宝刀。
如今,那柄金刀已经不见了,被人从神像的腰间掰断,盗走了。
“陆正安,不要敬酒不吃罚酒,我再问你一句,那个贱人去哪了?”
胖差役沉着脸,一手抱着官印,一手反握着官刀横在陆正安的脖子上,逼问陆正安。
陆正安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方才胖差役那一脚不轻,剧痛差点让他昏厥。
“官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陆正安强忍着剧痛,他神色痛苦,身子那么淡薄,哪能禁得住胖差役一脚。
“少他娘的放屁!”胖差役啐了一口唾沫,手里的刀往下又落了两寸,锋利的刀刃贴着陆正安的脖颈,胖差役面目狰狞,低下头来看着陆正安低声道:“陆正安啊陆正安,你让我失望了!”
森然的刀刃割破了陆正安的脖颈,一丝血迹猩红,比之地上那件红衣还要醒目。
“官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陆正安闭上了眼睛,清秀的面上同青灰一色,这个少年啊,在此时此刻,固执的可怕。
胖差役闻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脸上带着狞笑,吼道:“陆正安,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把金刀事关重大,若是丢了,你便是乾列的千古罪人!”
“纵使魂坠九幽,轮百世畜牲道,也不足以抵此罪!”
陆正安苦笑,他的脖颈处鲜血直流,胖差役真下了狠手,杀意毫不掩饰,只需手在低上两寸,陆正安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胖龙,你先停手,陆公子若是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瘦虎冲过来,伸手握住刀刃,他的掌心被割破,鲜血说着刀锋滴滴落下。
他半跪在地,也仅仅是握住刀刃,并未将之抬开,可见他内心纠结,想要救下陆正安,又不敢忤逆胖差役的意思。
“头儿,有话好好说!”
“先放了陆公子,等过了寅时,弟兄们修整一番,就是翻遍整个乾列,也要把人给你找出来……”
“头儿,手下留情啊……”
“……”
十几二十个捕快纷纷开口为陆正安求情,胖差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突然叹息一声,将握刀的手抽了回来。
“罢了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胖差役丢掉了官刀,捧着官印转过身去,他望着神像,有些失魂落魄。
泥胎神像头上的红衣被取下,露出一张栩栩如生的威严面容来,黑脸,虎目,蚺须,不怒自威。
这是武王神像,自大齐开国,至今已经过去了三百载,武王神像也屹立在乾列三百载了。
陆正安听着刀兵掉在地上的颤声,悠悠睁开了眼睛,看着身旁围着的一群面上挂着担忧之色的捕快,只觉得眼角一热,顿时热泪盈眶。
“众位官爷,正安有愧啊!”
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起身,在一群人关心的目光中,朝着黑暗中走去。
“陆公子……”
瘦虎低声喊了一句,陆正安没有回头,黑暗中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官爷们稍等,我去拿些东西!”
胖差役听到这话之后,低喝道:“都瞧见了吧,所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鬼都不信!”
一众差役沉默,瘦虎张开嘴欲言又止,看了看黑暗处,又看了看胖差役,摇了摇头望向了武王庙外。
这一刻啊,他忽觉的谁都不认识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