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枭恭敬回禀。
“属下拿到那狼女的骨笛时,便有一种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属下那时,只以为是错觉。”
白枭顿了顿,努力将事情捋顺了些,才继续回禀:
“直到今夜,属下在等待那狼女露面之时,竟不由自主,用那骨笛,吹奏了一首曲子。可属下,从来也没学过吹笛。”
君凌云为他分析道:
“也许,在你失忆之前,你便是会吹笛的,从前没摸过笛子,记不起来,如今笛子在手,便有了本能的反应,也不奇怪。”
“是,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那狼女,对属下吹奏的曲子,十分在意,甚至超过了,对她自己骨笛的在意。”
君凌云眯眼思索,这倒是,值得深思了。
“她还问属下,从哪里学的曲子,问属下,从前叫什么名字,可是北蛮国人。她分明,就对属下的身份有所了解。”
听到此处,君凌云问道:
“你如何能确定,是亲人,不是仇人?”
仇人?白枭回想了下那狼女看他的眼神。
“主子,她看着属下的眼神,分明,不是仇恨,而是,是失而复得!对,不仅是失而复得,还是求而不得!”
最主要的是,白枭心知肚明,他正如那狼女所问,是北蛮国的人!
即便他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当自己是云霄国的人,也改变不了事实。
即便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是被主子,从北蛮国带回云霄国的。
君凌云却反问道:
“你又怎知,她不是演的,只是想引你上钩?即便是真的,你将她留下,还可以多加约束,或可保全她的性命。可你让她跑了,她若再作恶,往后谁来饶她?”
君凌云能理解白枭,所有亲朋好友,都离自己而去,这么多年,他作茧自缚,不曾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过去。
如今突然冒出个狼女,表现出对他的珍视。极有可能是,他在这世间还仅存的亲人,白枭想保全她,无可厚非。
只是,君凌云不希望白枭,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令自己身陷险境而不知。
万一是陷阱,他岂不是要自愿跳进去了。
“派人去北蛮,再好好查一查这狼女的底细。尤其查一查,她与赤那部落,是否有关系。那是当初救下你的地方。”
白枭听到君凌云这番话,顿时觉得自己蠢笨如猪。
主子不是旁人口中冷血无情之人,反而最是重情。他该将人留下,再请示主子,求主子免死的。
白枭又起身跪下请罪。
“主子,是属下愚钝,犯了大错,还请主子责罚!”
“你是该罚,不然人人都效仿你,感情用事,朕也不知还能活上几日。”
君凌云故意将话说得重些,让好白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白枭果然以头触地:“请主子重罚!”
“罚你二十军棍!先下去领十军棍。下次抓到狼女,便算你将功补过,抓不到,再补上!至于暗三,罚俸半年!”
暗三虽没错,可既然暗三要讲兄弟义气,自己便成全他。
“属下,领旨谢恩。”
白枭退了下去,心中懊恼不已,主子如此信任于他,能为他一个不能笃定的直觉,免了狼女的死罪。
他却鬼迷心窍,违背主子,实该重罚。
可主子非但只罚了他二十军棍,还分了两次,且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若是二十军棍一次受完,少说也得六七日下不了地。分开两次,便轻松多了。
白枭刚出御书房不远,暗三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凑近白枭身边。
“白枭大哥,怎么样?主子罚你了吗?”
白枭点头。
“嗯,也罚你了。”
暗三皮下一紧,却撸起袖子,嘴上豪气道:
“走,兄弟陪你受刑去,不就是挨军棍吗?我皮厚实,受得住!”
“皮这么厚实,若是做个皮垫子,应当不错。”
君凌云声音,猝不及防,从他们身后凉凉响起,暗三只觉脊背一寒,忙回头行礼。
“皇,皇上,属下这张臭皮囊,就不污了您的……”
他刚要说屁股,又觉得在皇上面前,说这种词汇,实在不雅,赶紧改了口。
“就不污了您的眼了,属下这就去领罚。”
暗三赶紧行礼告退,白枭同样对君凌云感激一礼,这才去追暗三。免得他傻乎乎,当真白白去挨了军棍,那可真是冤枉了。
暗三一路上,身子都有些紧绷,将白枭看得好笑。两人一起到了刑房,白枭开口道:
“御前侍卫白枭,办事不利,皇上罚了十军棍,特来领罚。”
他说完,便褪去外袍,趴到刑凳上。
暗三也跟着在他旁边的刑凳上趴下。脸上还美滋滋的,原来皇上才罚了他们十军棍啊?
不愧是白枭大哥,在皇上面前就是得脸,这要是换了别人,放走了皇上要的敌人,少说也得罚上三十军棍吧。
白枭看了眼暗三那表情,也弯起嘴角。待那军棍要落下时,他才开口道:
“暗三,皇上没罚你军棍,你却愿意陪我挨打,你这份情义,兄弟记下了。”
暗三一听,麻溜地从刑凳上滚了下来。
“你说什么?皇上没,没罚我军棍?”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白枭点头。
“是啊,皇上罚了你半年俸禄。”
那表情,好似在说,是你自己想差了,与我无关。
“呵呵,呵呵呵,白枭大哥,那我,那我当然要遵旨行事了。十军棍,很快就过去了,你且忍忍,忍忍啊。”
行刑的侍卫自然认得白枭,耐着性子等他们二人聊完,这才开口道:
“白侍卫,小人可动手了!”
白枭敛了笑,目光坚定:
“狠狠地打!切勿留情!”
“得罪了!”
行刑的侍卫告罪一句,举起军棍,便打了下去。
“啪!”“嗯。”
第一军棍下去,白枭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儿,真疼啊,疼到骨子里。
“啪!啪!啪!啪!”
白枭咬紧牙关,没再出声,只是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暗三却看得肉儿疼,嘶啦出声,脸上的表情,也是皱成一团。
“啪!啪!啪!啪!啪!”
毫无停顿,一气呵成,十军棍终于打完了。白枭想自己站起身,却吃痛歪了一下儿,暗三赶紧去搀扶。
“白枭大哥,你可长点儿记性吧,往后,千万别再干这种自讨苦吃的事儿了。”
白枭这会儿,真想堵住暗三的嘴,可一时疼得不想说话。
暗三帮他披上外衣,又在他前面蹲下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上来吧,兄弟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