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谢延舟的语气里听到了不易察觉的愉悦和浅浅的遗憾,她总觉得愉悦是因为报复到了,遗憾是因为这个报复还不够,连一时的泄愤都不足。
她为人处世向来以理智为主,因为她赌不起,所以她被闻阳打了,也没想过冲动打回去,甚至在这之前,她都觉得暴力是一种不可取的愚蠢莽夫行为。
但她骗不了自己,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隐秘的高兴。
她先是道:“你太冲动了,这种暴力倾向很不好,会遗传给小孩的,你是觉得很血性吗……”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有点说不下去了,差点就没绷住上扬的唇角。
只好偏过了头,不看他,只望着窗外,盯着外面的夕阳影子,凝着光线。
别说谢延舟了,她都觉得血性……
她的脸好疼,额头好疼,重新裂开的刀口也好疼,她满腔满腹都是委屈,她还要好久才能康复,还要痛苦好长时间,耽误好多事情。
闻阳不是个好爸爸,她只是因为自己非他亲生的缘故,觉得对他心虚和愧疚罢了,所以受下了这一巴掌。但换个角度想,她什么也不知道,被迫卷入了上一辈人的斗争,也挺无辜的。
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委屈和难过。
而现在,闻阳被谢延舟打了,他的脸也在疼,额头也在疼,身上也在疼,真……爽。
暴力不可取,可是暴力真的让人快乐。
早已习惯了卑微的闻柚白,如是想到。
谢延舟继续说:“不够血性,他的手还好好的。许茵刚刚也来了,她脸上都是伤痕,应该是被他打了,这是家暴,如果你想替她报警,那我帮你联系警察。”
闻柚白摇了摇头,她管不了许茵的事情,她从前就知道闻阳会动手,也想过要报警,许茵只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只不过,闻阳现在知道她不是他亲生女儿了,许茵肯定也没办法跟他继续当夫妻了。
闻柚白吃完东西后,还没躺下,却想上厕所了,她默默看了不肯离开的谢延舟一眼,想着等一会,等她走了,她再喊护工。
谢延舟却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很浅地勾唇笑:“我带你去厕所。”
闻柚白摇头:“不可以。”她有她的坚持。
谢延舟:“你昏迷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你,我给你擦过身体,给你……”
她就算再淡定,也有些脸红,甚至隐隐浮现恼意,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其他人都不阻止谢延舟,她的母亲不阻止,那徐宁桁呢,他是她的丈夫。
她知道两人曾经有很亲密的关系,什么都发生过,也什么都看过,可是,她已经和徐宁桁结婚了。
她因为许茵的关系,一直被人骂,她强迫自己快速成长,提高心理承受能力,但同时她也因此有了对婚姻的执念,她和徐宁桁结婚了,她要有对婚姻的忠诚。
昏迷的时候她无法控制,现在却不能放任谢延舟的肆无忌惮。
谢延舟:“你会跟他离婚的。”
“那等离婚再说。”
谢延舟没办法,还是喊了看护进来,看护陪闻柚白上厕所的时间,他出去走廊站了一会,没看到徐宁桁的身影,保镖跟他说,徐家人喊了他回去了。
谢延舟闻言,讥嘲地挑眉。
“闻太太呢?”
“在闻先生的病房,应该在照顾他。”
“夫妻情深。”谢延舟平静地说,听不出是不是在嘲讽。
这一天,闻柚白除了上厕所是看护陪,其他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谢延舟,她想说话的时候,他就抽时间陪她说话,她睡觉躺着,他就在一旁工作。
闻柚白也有躺着没闭眼的时候,她忍不住盯着谢延舟,他是挺忙的,也精力旺盛,好像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不怪他能赚钱,她也想到了自己未完成的工作,但她现在得先把身体养好。
疼也是真的疼,再次撕裂更知痛楚,她有点后悔了,或许可以不那么冲动去挡刀。
谢延舟注意到她的视线,淡声问:“怎么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有常年健身的习惯,以前还会练泰拳,所以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很好看,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青筋脉络,充斥着力量。
他的手背骨节上有擦破的痕迹,应该是刚刚打闻阳造成的。
她现在想想,他们两人从去年重逢开始,就都不断受伤,他们可能天生就相冲吧,他又是受伤后背,又是遭遇了小车祸,而她直接被捅了个窟窿。
两人就这样看似平静地相处了几天。
没有别的人来看过闻柚白,除了他们的女儿小惊蛰。
闻柚白有几次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转瞬声音又远了,她身上疼得也没精力去管了,偶尔看着浴室镜中的自己,都觉得狼狈得可怕,不修边幅。
谢延舟还是那个样子,会摸她,也会想亲她,有时候躲避不及,会被他亲到脸颊,她只能皱眉:“我身上真的很臭。”
“有一点吧。”他说。
“走开。”闻柚白瞪他。
“走不开,你该进食了。”又是他喂她,他好像爱上了这种活动,把她当作没有丝毫自理能力的人,要她依赖着他,连着几天照顾她,他也没有丝毫的疲惫感。
以前小惊蛰生病难受的时候,闻柚白照顾过她,都觉得累到不行。
谢延舟端着碗,拿着勺子凑近的时候,闻柚白意识到,她不会在被驯服吧,她不习惯在徐宁桁面前失去尊严、只能依靠别人的照顾,但她这几天一直在被谢延舟照顾,什么丑陋难堪的一面,都被他看见了的。
吃完饭,闻柚白从手机里收到了一个陌生账号发来的视频,别墅区路口的监控录像。
是徐宁桁和温岁。
温岁说:“徐天才,我上次跟你说过了,闻柚白根本不爱你,只是把你当作一个靠山而已,你是不相信么?”
徐宁桁明显不想理她,但温岁还是拉住了他:“如果她真的爱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爸爸不是她爸爸?延舟哥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不知道?”
徐宁桁显然很震惊,猛地转过了身。
“我从徐伯母那听说了,闻柚白不能生是不是,好可怜,果然放荡是有下场的,报应这不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