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很幸运,查士丁尼大人,伊庇鲁斯人是沿着阿谢奥斯河谷行军的,那条路虽然地势要平坦一些很适合大军团通过,可是当他们经过中部沼泽的时候肯定会被拖慢步伐。”查看着敌人行军途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小德米特里笃定地说道,他在这里已经服役了两年了,因此对这一带地形,德米特里再熟悉不过。
“那样的话再好不过,可我们应该从哪一条路上才能截住他们。”查士丁尼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感到欣喜,平度斯山脉的地形崎岖,尽管海拔不高,可是裸露的磐岩所构筑的天然屏障历来都是令军事家们头疼的存在,尽管他之前在泰伦德斯将军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但是完成他的这一计划所要面临的困难还是超出了预期。亨德利尔给他的地图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之前来的时候还有些用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查士丁尼却发现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所幸的是查士丁尼身边有能够为他解决这一问题的小德米特里。早已经熟知这一带地形的年轻军官很快在地图上为查士丁尼指出了一条道路。
“大人,我们可以从这里行军,跨过整座山脉之后再朝这过去,从第四山口西出一定可以在阿谢奥斯河湾地阻止伊庇鲁斯人继续南下。”德米特里指向了地图上的坐标,那里是位于平度斯山脉东侧通往阿格拉法方向,然而他指的这条路却在查士丁尼手中的地图上根本没有做过标记。
“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一带的山区?可我没看到那里任何道路。”
查士丁尼略有些犹豫,事关紧要,一旦有什么差便可能满盘皆输,他不得不谨慎。
可德米特里平静地回答道:“查士丁尼大人,地图不是土地。千百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山民们远远比那些舞文弄墨的绘图家要更熟悉自己脚下每一寸土地。”说到这里,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他曾今去过这一带周边的村庄做客,他们热情而善良,正是这样他也开始喜欢了这里的群山。而如今来自伊庇鲁斯暴君的**们却摧毁了这一切,他接下来要打的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父母更是为了所有遭逢劫难的无辜者。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查士丁尼也久久无言,他能够感受到眼前对方目光中炽热的复仇之情以及不可屈服的决心,这是无法伪装的。
他随即做出了部署,下令道:“传令三军,从东谷小道行军,全速前进,所有人都轻装简从,尽可能放弃所有能够放弃的东西,在今晚之前我们必须要穿越平度斯山脉。”
伴随着查士丁尼一声命令,全军上下一阵振奋呼应,早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士兵们一直心中都憋着一股气,跋山涉水早已经将这些士兵们磨砺成坚不可摧的利刃,现在只等着率领他们的查士丁尼给他们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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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小德米特里预想的那样,为了方便行军伊庇鲁斯军队选择了阿谢奥斯河谷边的旧罗马大道行军。
可进入深谷里,看着残破不堪的旧道尼古拉斯便已经后悔了,望着周边灌木丛生,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的样子,尼古拉斯可以确信这儿已经被荒废许久了。然而即便这样,他也已经无法改变主意,只能命令部队继续前进,直到他们面前道路被一片泥泞的沼泽挡住了去路。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看着山谷中脚下的泥沼,尼古拉斯暴怒地拿出了自己的地图撕得粉碎,愤怒地咆哮道:“为什么这上面什么也没有,画这副地图的人就应该被碎尸万端!”如果尼古拉斯事先知道会是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里,现在的他也只能迁怒于手中的地图。
一旁的瓦卢斯将军则说道:“这委实不能怪画地图的人,殿下,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而帝国发生的变化远超过文字能够叙述,自从安德罗尼卡一世皇帝乱政以来,君士坦丁堡的财政便很少下拨到地方,阿谢奥斯河的水利全部荒废了,想必这里的沼泽便是堤坝损毁之后的结果。如果我们当初能够抓一两个村民而不是赶尽杀绝的话,本可以避免走这里的。”之前的一路上他便想阻止这位殿下残酷的行径,抢走村庄的粮食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这简直是强盗行径,现在面对如此局面真可谓自食其果。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瓦卢斯?”直呼其名,尼古拉斯听出了对方意有所指,恼羞成怒说道。“我所做的是为了大局考虑,那些敌占区的刁民一旦跑出去报告我们的行踪便有可能被泄露出去,到时候谁来负起这个责任?”
“不敢,殿下。”瓦卢斯低下了头,“只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也许可以暂时先让将士们歇息一会儿再去找别的出路。”事到如今这里的路已经无法再走了,而大军行进许久从头到尾都没有休息,这一路上,这位将军忍气吞声,带着部众跟随尼古拉斯,就连他现在也疲惫不堪了,趁此机会他再一次请求尼古拉斯同意军队休整。
可是急功近利的贵公子压根没有把瓦卢斯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的他一门心思都是之前他的斥候来报:许多来自色萨利的军队已经在阿格里尼翁集结,数量虽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南下,在这样缺乏警戒的情况下尼古拉斯仿佛看到胜利此时正在向他招手。
“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会允许有人有任何差错。堤坝损毁与否我不关心,现在没有功夫再去找其他的出路,立即下令让所有人砍伐道路两侧的灌木铺在沼泽上给大军通行!”尼古拉斯不耐烦地挥舞起手中的马鞭在空气中蹦蹬作响,他不顾众人疲惫不堪的状态依旧下令强行通过眼前这片沼泽。
这下就连一直隐忍的瓦卢斯将军也都看不过去了,他反对道:“将士们已经到了极限,请您多少体谅一下他们,强行渡过沼泽势必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您作为统帅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全军上下,殿下!”
“什么叫一己私利?你什么意思,瓦卢斯将军?”万万没想到对方敢反对自己,恼怒地尼古拉斯呵斥道。
可这一次,瓦卢斯却没有再退让,而是对尼古拉斯说道:“如果殿下您再这样做的话,现在您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事后我一定会禀告给陛下的。”忍无可忍的伊庇鲁斯将军只好将皇帝的名号搬出来。
可是瓦卢斯这样做反而激怒了尼古拉斯,在他看来一个将军胆敢威胁他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随即怒喝道:“放肆!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在周围都是尼古拉斯从鲁斯尼那带来的亲兵,他们一拥而上将毫无防备的伊庇鲁斯将军从马上拖了下来。这一幕惊呆地所有人,本来跟随在瓦卢斯身边地士兵们也吓得不知所措。
看着被制伏的瓦卢斯,尼古拉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唯一不变的,是他眼神的轻蔑和不屑。作为私生子,一直以来尼古拉斯都和伊庇鲁斯中本土的各个将军们关系很不对付,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为人看不起,因此这一次瓦卢斯公然反抗他彻底燃起了他心里的怒火。
“睁大眼睛看看吧,瓦卢斯,这支军队的主人不是你而是我,我父亲派你当我的副手不是让你来违抗我的,早就听说你在军队里面老好人惯了,你该不会认为这样便可以树立起威信吧?”年轻的贵族讥讽起脚下的年老将军,语气中极尽嘲弄。
可是被抓起来的瓦卢斯却冷冷道:“那也总好过用刀剑和鞭子驱役士兵,我永远相信让士兵敬畏绝不等于令他们恐惧自己的长官,士兵们唯一需要恐惧的从来不是敌人或是其他什么,而是自己长官的愚蠢和刚愎自用。况且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是米哈伊尔陛下,你也只不过是陛下任意驱使的奴仆罢了,私生子!”
“哼,很好,这就是你的答复么?”对瓦卢斯的反唇相讥极为羞恼的尼古拉斯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他心中已经充满了杀机。尼古拉斯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瓦卢斯将军你这么说的话,那么就让我们来打一个赌吧,来看一看你所谓仁慈究竟怎么样,到底能不能胜过愚蠢且刚愎自用的我?”
尼古拉斯嘴角边上扬起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而被死死控制住无法动弹的瓦卢斯将军毫无反抗的可能,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死亡一般沉重的不安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
被沼泽所阻挡行军道路的伊庇鲁斯士兵仍然看着一片泥淖一筹莫展,不知道这片沼泽有多深多宽,迟迟没有人敢于上前。即便传来了“暴君”尼古拉斯命令,但士兵们也仅仅是砍伐了一些灌木枯枝便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只想着这个机会放松一会儿。
直到尼古拉斯带着他亲兵们和被押解过来的瓦卢斯将军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瓦卢斯将军?他怎么了?士兵们好奇地伸长脖子围观着这神奇的一幕——作为整个军队的副统帅,军团将军瓦卢斯此时竟然被捆在一块木板上被几名士兵抬着到了泥沼边。
尼古拉斯缓缓地走了过来,环顾着四周鸦雀无声的人群,冷冷道:“我让你们铺路搭桥一个个都愣在原地干什么?遇山开道,逢水搭桥,这是军人的职责,难道你们连这些都还需要我来说吗?”
目光阴冷地望向士兵们,尼古拉斯暴虐的气场令在场地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士兵们只得拿起了地上的树枝灌木准备干活。
只听尼古拉斯公然宣布道:“瓦卢斯擅离职守,动摇军心,胆敢违抗军令,罪不可恕,我奉米哈伊尔皇帝的命令统帅大军不能徇私枉法,现在我宣布判处瓦卢斯死刑。”
堂堂一位将军竟然这样被下令处死,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人群窃窃私语,他们很多人都是瓦卢斯麾下的士兵,可人微言轻,一时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一片骇然。只见被布塞住嘴巴的瓦卢斯将军竟然被几名尼古拉斯手下的亲兵连同那块木板丢进了泥沼之中,而面向沼泽的一面正是瓦卢斯本人,这是要将他活活溺死在沼泽之中!
眼睁睁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老将军甚至连挣扎都无法挣扎便被抛入冰冷的沼泽里,军队中有几人心有不忍,可是手握利刃的尼古拉斯亲兵站在沼泽边上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开始还有些动静的木板下面,此刻彻底没了声响,作为军团将军的瓦卢斯就这样被尼古拉斯采取如此羞辱的方式处死,恐惧的阴霾笼罩在伊庇鲁斯士兵们每一个人的心头上,所有人都生怕下一个人会是自己。
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士兵们,脸上竟然还挂着微笑的尼古拉斯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人要休息下吗,还是说马上赶路?”
吊三角的眼睛犹如毒蛇一般穿透每一个人的人心,现在尼古拉斯说的话再也没有人胆敢违抗,当残酷的贵族话音刚落下的一刻,再也不敢休息的士兵们纷纷拿起了手上的活计跳入进冰冷刺骨的泥沼之中铺上木板枯枝为尼古拉斯搭桥开路。
纵马跳在捆绑着瓦卢斯将军的那块木板上,稳稳当当站在沼泽边,尼古拉斯冷笑地看着脚底下自己已经看不到的瓦卢斯,嘲讽道:“看见眼前这一切了吗,瓦卢斯,任何时候恐惧都是最好使用的工具,看来我们之间的打赌,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