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人的唇几乎失去知觉,双方都尝到了彼此口中的血腥味后方才堪堪停下。
夙珝没给雪姝喘气时间,吻完后目光深沉地盯着她,指腹狠狠在那块破皮的地方摁着,也不顾那地方正不断被他摁出血珠。
“等我,”他说,“你听话,等我回来,听话,懂?”
他对夙承勋的皇位至今都没有兴趣,却又不得不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他不知道四千多年前的那场神宫大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眼前这个曾被所有人敬为至高神的人是经历了什么才沦落至此。
他不问她究竟,并不是因为他自负,觉得自己就算不从她这里得到答案自己也能查出来。
相反,他很清楚,至今而至的事实告诉他,即便他再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因为他的任务不是守护大贤,而是守护身在大贤的净神,这是他的任务,是他滞留在人族的最终目的。
所以,他若想知道一切,就得顺着他的计划走。
夙珝想,他最初打算从夙承勋手里夺皇位时,不就想的是保护她吗?
现在有了这个声音告诉他,只有这样做才能守护她完成他的任务,那么他就更要继续做下去了。
他相信,她之所以不告诉他瞒着他什么,并非因为她有心瞒着,而是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他真威胁了,逼她开口。
他相信他所得到的回答也不会是他想要的,更甚至,会害了他跟她两个人。
所以他不会再问,他只有这一个要求,等他回来就好。
他连说了两个“听话”,每说一个,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不少。
雪姝疼得发颤,却还是忍着连眼眶都没红一下,坚定而认真地看着他,对他点头。
再抓住他的手在他手上亲了一下,留下属于她的血印子。
夙珝没再说话,紧紧抱了她一下后便紧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从饭厅到长禧宫大门的这段距离很短,却又仿佛很长,长到夙珝觉得自己好像在这条路上走过很多次,走过很久很久。
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毫不避讳地亲密地拉着手,长禧宫的宫人都习以为常了。
夙珝来长禧宫住宿的事没有刻意瞒着长禧宫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长禧宫的人也深知自己伺候的是个什么样的主子。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这些东西白茯跟珍珠都已经反复敲打过了。
无论当初有多震惊意外不可思议,现在的他们也已将雪姝当成未来的昭王妃对待。
两人紧拉着的手到大门口时同时松开,夙珝没有一丝耽搁,仅仅摸了摸雪姝的脸就走了。
离开的那一瞬间,衣角翻飞,轻柔且快速地擦过雪姝的手背,带走留在那的最后一丝余温。
雪姝几乎下意识地就伸手要去追逐那片掠过的衣角,却是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了。
男人离开的背影渐渐与四千年前的那一天重叠,熟悉的场景让雪姝再也没能忍得住,眼眶没红,眼泪却已经突如其来的下来了。
白茯在她身后,原就觉得一路走来两人间的气氛不怎么对劲,现在见自家主子眼泪来得如此汹涌突然,瞬间就慌了。
“怎么了公主?别哭别哭,王爷只是有事要去处理,等他忙完了就过来看你了,快别哭了,咱回屋去。”
雪姝没有多强烈的情绪,她本无意让身边跟着的人担心。
可当四千多年前的场景与现今的重合时,整颗心就像突然被剜去了似的,空荡荡的窒息和压抑,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无碍,”雪姝自己没慌,也并未因白茯的担忧和慌乱而再失态。
拭去脸上的湿意,她淡淡一笑,又是一身淡雅无忧的气质。
白茯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因她这淡然的笑顿在半空中,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声音却怎么也出不来。
雪姝看了她一眼,勾着唇角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后转身往回走。
回到屋里,白茯再也忍不住,拉着雪姝问“公主,你……你之前不是说过段时间就跟奴婢说你的秘密吗?难道还没到时候吗?”
她预感接下来会发生大事,这个大事兴许会超乎她的所有想象。
她当然知道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家主子跟王爷也早有所准备,轮不到她操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就是静不下来,尤其是每每面对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总会有种没来由的心慌感。
雪姝任她拉着手,对她的问题并未表现出任何为难和犹豫,只沉默了片刻就点头,“行,我跟你说。”
白茯心中一紧,明明刚刚问出这问题的是她,可现在真得到肯定回答时她竟又没来由地紧张。
雪姝拨开她的手,缓缓进屋,边走边叮嘱她把门锁好,说完自己就到了内间。
白茯栓好门跟进去,紧扣着的双手掌心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汗。
雪姝在软榻上落座,用眼神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白茯坐,并先白茯一步把两人的茶倒好了。
白茯如临大敌,走过去正襟危坐,整个人规矩地就像在勤学院上课的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
雪姝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莞尔,抿了一口茶说“放松些。”
白茯点头如捣蒜,可她哪里放松得起来。
本来自己心里就有猜测,自家主子又端得是这么一副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她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蹦到嗓子眼儿来了。
但不管白茯怎么紧张,既然话都说到这上面来了,便没有不继续下去的道理。
那人预测夙承勋即便再要面子也硬撑不了多久,最迟今晚便会有所决定,这个预测并非胡乱猜测。
大豫军压境,然而能率兵迎敌的人却都在京中,大豫来时突然,而今这消息却已传得满天飞,难保邻边其他国家不会因此而蠢蠢欲动。
然而这个时候,几个能打的还中毒没有痊愈,情势却又是不能再拖的局面。
倘若这时候夙承勋再因为自己的私欲继续执着昭王,不仅会动摇人心,还会面临更多类似大豫这般的突袭。
甚至到最后会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夙承勋不知阿珝有安排,这种情况下只有他自己能想办法做决策。
他很清楚自己要是再拖下去会迎来什么结果,所以他不会硬撑多久,何况还有个空燃。
据消息,空燃的阵法若不是夙承勋遇刺受伤,该早些时候就炼成了。
空燃不关心朝中如何大乱,只关心他的阵法。
对现在的他来说,夙承勋还存在最后的可利用之处,而他现在已经把能压制楚胤封印术的魔咒施在了楚胤身上。
他们这边已经失去了楚胤一个有力帮手,接下来只需要他的人在今下午这个最后的机会里看着那人把药服下去,空燃他们就成功七八成了。
最后几成,自然需要空燃榨干夙承勋的最后价值。
而他们这边在这之前需要做的,就只是起到一个催化作用。
在他们这个外部催化下,空燃今夜势必要有行动,所以她现在也只有这一下午时间了。
白茯不知其中蜿蜒曲折,雪姝也没打算都告诉她。
略去自己身份跟记忆一事,她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为白茯讲述了自己与夙珝的前世,告知了大贤战神身上的秘密以及秦宵书信上所写的“高人”与他们的恩怨等。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她温柔清晰的声音,可对白茯来说,她所说的每一个音节都如一道道惊雷一般在她心上脑子里炸开。
末了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回声和余韵,而近日来的所有担心与紧张都在最后化作了眼泪。
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家主子自去年以来所有的变化,都源自“过去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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