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枫今天在做铃铛。
旅行家似乎永远都歇不下来,就算他总是抱怨自己身上各种各样的“欠债”,但西格玛总是觉得,就算是没有那些东西,北原和枫也是会折腾出各种各样的事让自己去做的。
比如做小铃铛,折千纸鹤,或者准备各种各样无用而又浪漫的小玩意,又或者哪天早上起来兴致勃勃地提议去找一只美洲虎玩。
——当然,对于最后的那一件事,西格玛的态度是坚决不同意,同时一只手一个地死死拽住了对这个提议似乎很有兴趣的两个人。
“其实下次我可以尝试做一个曲子每个铃铛根据材质和形状的不同,似乎发出的声音也有点不太一样。”
北原和枫晃了晃手里雕琢出来的木质铃铛,语气听上去有些轻快。
前几天做的竖笛吹着吹着,不知怎得,反正被马尔克斯吃了一口,然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晚饭的配菜。不过他也理直气壮地窝在北原和枫身边等着自己的下一支竖笛,好像笃定了旅行家肯定还会做给他一样。
北原和枫就当然不会拒绝,实际上他也很少拒绝别人。不过天天做竖笛好像激发了他的某些灵感,已经开始朝着别的乐器发展了。
带着耳塞的马尔克斯没有听清北原和枫在说什么,于是有些疑惑地抬了下头。
他正在练习竖笛,可惜到现在也没有练好。这只能说和他带着耳塞的学习态度有着非常大的关系——同时侧面论证了某个人对自己的竖笛水平心里多少还有点数……
西格玛现在对马尔克斯的竖笛的态度就是恨不得直接丢到锅里煮熟,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当着马尔克斯的面说过,但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那种幽怨的眼神已经很能够说明一切了。
“这么一想,只要加上常青树叶和红浆果应该就可以做成圣诞铃铛了。”
北原和枫捋了一把马尔凯的头发,伸手把铃铛举起来,眼睛透过月光看着手里小巧的棕色粗糙铃铛,橘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明亮的喜悦与明快:“如果我们要在这片热带雨林里过圣诞节,倒是可以在四周的树上面都挂满。”
到时候风一吹,一切都叮叮当当的,说不定还会有一大群鸟飞过去,在树叶间抖动它们彩色的羽毛。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以及在雨林里飘来飘去的幽灵……
就算是热带雨林里没有属于雪的季节,但这样的圣诞节听上去也足够浪漫。
“十二月份怎么可能还不到墨西哥啊”
正在检查储藏袋里的浆果有没有腐烂的西格玛抬起头,熟练地戳破了大人的幻想,声音听上去带着明显的无奈:“我们在万圣节前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吧,北原。”
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头发上,把一处照得明亮而又透彻。他身边小笼子里的萤火虫也在幽幽地飞翔着,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西格玛每天晚上都要捉三四只萤火虫,和发光菌菇一起放进去,然后第二天早上将它们全部放飞,生怕这些会飞的星辰死在这个狭小的笼子里。
他说不上自己对此是什么心情,但他就是不想要看到这一幕。仿佛这种死亡对他来说是什么残忍的隐喻与象征。
“西格玛很受到它们的喜欢哦。”
北原和枫微微侧过头,很轻盈地眨了下眼睛,也没有在乎西格玛的泼冷水,而是在看了几秒后笑着说道。
西格玛:“!”
狡猾,太狡猾了!
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把自己的脸埋到了储藏袋里面,也没有了继续说什么的想法,只感觉大脑乱糟糟的。
马尔克斯吹了一会儿竖笛就开始歪头看西格玛有些窘迫的样子,也不是在思考或者记录,就是在单纯的看而已。
就像是在
看自己家幼崽似的,好像对方做出的每个动作都很新鲜有趣,想要逗一逗:虽然马尔克斯作为缺乏实际行动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想要”而已。
他一边看,一边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塞在嘴里的竖笛啃了一小口,然后很不走心地往里面呼出几口气,成功地让接下来的声音更走形了。
马尔克斯觉得自己练习着练习着就“不小心”吃上一两口完全没有问题:毕竟竖笛是要咬在嘴里吹的,嘴里塞着食物谁会不想吞下去啊。
而且棕榈芯的味道真的很好,脆脆甜甜的,如果拌上蜂蜜肯定会更棒。
“北原。”他突然喊了一句。
“怎么了”
北原和枫在逗玩西格玛后就把自己的小铃铛顺手挂在了临时居所的树枝上,听到马尔克斯说话后十分自然地问道。
“等会儿能陪我去森林里面散步吗”
马尔克斯歪了一下脑袋,开口说道。他没有扎起来的头发垂落而下,像是流淌着珍珠光彩的绸缎,细碎月光在上面流淌,有如旖旎的水纹。
“我的异能可以解决夜晚出来觅食的野兽和毒虫,就绕着沼泽走一会儿就行。今天的月光很漂亮,我不想只待在森林里。”
“那我……好吧。”
本来也想去的西格玛扬起脑袋,下意识地说了一半,但目光落到他刚刚翻出来的词汇书后颓丧地呜咽了一声。
“我帮你们守家好了。”
西格玛用一只手撑起脸,呼出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翻开书签夹着的地方,打算至少学习完今天的知识再说。
况且他也好久没有复习之前的知识了,还要再温习一段时间,的确没什么时间。倒也不是这两个故意排斥他。
而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马尔克斯和北原和枫之间的相处明显更加和谐一点。可能这就是超现实主义者之间的共鸣
“那我先把一些食物闷在锅里面煮啦,到时候饿的话可以直接吃。”
北原和枫坐在西格玛身边,用力地揉了一下对方的发梢,惹得人哼哼唧唧起来后才笑着松开手,同时仔仔细细地叮嘱道:
“下雨的话记得进去躲,别想着在外面等我们。看书的时候离火堆远一点,别为了借光被烧到。被雨淋到后要加衣服,小心感冒。遇到野兽后不要害怕,等我们回来。还有……”
北原和枫稍微停顿了一下,可能是也想不出来西格玛还有别的什么地方需要他担心了,但最后还是一脸认真地说道:
“回来得晚了就早点睡觉,别因为要等我们回来,或者记挂着语法问题而熬夜。”
“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西格玛抱怨似的嘟囔道,同时想要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顺回来,然后就听到了北原和枫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是当成小孩子,只是我这种放不下心的家伙一贯的唠叨而已。”
旅行家的声音带着明亮轻快的味道,让人无端想到亚马逊森林里透翅蝶几乎完全透明的玻璃翅膀:“作为一个自认为职业是教师的人,我能说,你绝对是我职业生涯的骄傲。”
一个教师最引以为豪的荣耀就是他的学生。而毫无质疑,在北原和枫的心里,西格玛完美地符合了一个“好学生”的要求。
西格玛愣了几秒,最后选择用手中的书挡住自己的脸,逃避似的把眼睛紧紧闭起,扭过头去面对帐篷去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有点发烫:果然盛夏的热带雨林很容易让人中暑——或者说是自己刚刚肯定是离火堆太近了!没有第二个解释!
北原和枫这个家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不过……的确很高兴。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被肯定了啊,虽然不知道北原是不是哄自己的。
西格玛突然觉得,他虽然不属于那个奇幻迷离的世界,但也没有什么太值得遗憾的:毕竟,像自己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
普通人的命运如果都这么不甘和排斥,那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连普通都算不上的人呢
他在远比自己优秀的人前彷徨了太多次,在不愿意面对的未来前犹豫了太多次,也在北原的温柔的庇护下软弱了太多次,但是最终还是要下定决心。
这种态度不是认命,而是像用所有的努力和毅力去面对层出不穷地给自己增添麻烦的生活。
北原都这么说了,应该会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期待吧。加西亚那个家伙好像也说过,很期待自己的故事和结局:
一个明明普通到没有任何地方出奇,但却和他们一样,孤独且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家伙,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子
那么他……至少不能让在乎自己的人失望。至少,就算北原是哄自己的,马尔克斯的弟弟妹妹还把自己这样的人当成理想中的样子呢!
西格玛光是想象了一下孩子们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就感觉自己身上陡然背负了巨大的压力。
——他的生活可不仅仅意味着自己的生活,还意味着一群受到诅咒的孩子的梦想。
即使这群孩子大概已经死去了……
“明明我就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啊!”
西格玛等到四周没有动静后才嘟哝了一声,慢吞吞地把书放下来,苦恼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发尾,拽下来几根雪白的头发。
他盯着它们看了几秒,然后有些怅然地吹了一口气,注视这几缕发丝借着这一阵力量在风中飘飘荡荡地浮起,几乎没有在微弱的光下留下任何的影子。
然后微微垂眸,抱起怀里的萤火虫灯笼,最后露出一个似乎有些释然的微笑。
但不管怎么说,这算是自己的价值被这个世界肯定了吧
虽然靠别人的认可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有点丢脸,但是……自己这个没有过去、仿佛被世界拒绝的人也被认可了呢。
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虽然还有点遗憾:北原原来只是把自己当成学生吗……
其实他想要的是,算了。还是不要随便痴心妄想比较好。
西格玛把脸埋到自己的胳膊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密集树冠间隐约泄露出来的莹白色月亮。
那对浅色的眼睛里有着粼粼月光,柔和地汇聚起来,就像是一泓清澈的泉。
马尔克斯注视着沼泽上空的月亮。
或许很少有人会不怕死地在夜晚走在危地马拉热带雨林的沼泽地边缘,即使这里有着异常清晰和灿烂的月光,把一切蒸腾出雪白的雾气。
有一只飞蛾扇动翅膀,发出震动的声响,在月色下起飞,然后凝固在空气里。
“一只狮身人面像蛾。”白发的青年说道,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解除了对方身上的禁锢,看着它飞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格玛似乎还挺喜欢飞蛾的。”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似乎和月光融为了一体。
“那是因为他第一次注意到飞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马达加斯加金燕蛾,然后这个观点一直都没有纠正回来。”
北原和枫看着这个慌慌张张飞走的身影,总感觉对方是被马尔克斯这个发光体吸引了过来,闻言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到现在,他都不怎么愿意承认飞蛾里面的大部分都没有那么好看……”
马达加斯加岛虽然只是一个小岛,但是各种奇异生物的数量种类并不比什么地方逊色。西格玛就属于那种出生还没有一年就差点被这个地方带偏了世界观的典型。
马达加斯加金燕蛾作为蛾类大家族里的奇葩存在,没有羽毛状的触角,没有在夜间出行的习惯,没有灰扑扑的单调翅膀。
取而代之的是白日飞翔的潇洒,以及审美上不亚于光明女神蝶的璀璨翅膀。
前者像是光芒穿透九霄的云外骄阳,后者如同碧海蓝天间的浮涌浪花。
“就像是南美的月亮蛾吗”马尔克斯很了然地点了下头,“我知道马达加斯加金燕蛾,是太阳蛾吧和我们这里的月亮蛾一样出名。”
世界上的月亮蛾很多,但美到和太阳蛾相提并论的只有锦纹燕蛾。作为日行性飞蛾,它也是一眼看过去能错认为蝴蝶的美丽生物,而且与月神闪蝶绚烂得不相上下。
“墨西哥我记得也有这种飞蛾。”
北原和枫侧过头,看出来了马尔克斯内心的想法,笑着说道:“正好,我以前给他的行李箱的夹层里藏了一个太阳蛾的标本。”
“惊喜”马尔克斯有些好奇地问道。
“也算是吧。如果他有一天打算在哪个地方安顿下来,认真收拾行李箱里的东西,总会发现的。”
北原和枫走在安静无声的沼泽里,像是害怕打破什么一样,声音也很轻盈:“我很期待这那一天的到来。”
“会哭的。”马尔克斯叹了口气,说出的话也很简洁,“我第七个妹妹知道母亲抱着小妹妹走进涨起的雨水里淹死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即使她早就知道我们的命运了也一样……”
不愿意承认现实的人都是孩子。
但当个孩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这样。
“可他不像是我,他始终想要的就是一个接纳自己、让灵魂安顿的地方。”
北原和枫按了一下额头,声音听上去带着叹息:“而我自己都回不去,自然也给不了他一个歇息的地方。更何况,就算回去了,那也不是属于他的家。”
“我觉得他已经把你当成了家人,不断变化的交通工具和旅店当做家了。”
马尔克斯安静地凝视着沼泽,目光注视着漂浮的萤火,突然询问道:“所以,北原是害怕自己当不好所谓的家人吗”
旅行家没有回答,只是同样注视着微风吹拂过的这片土地。
沼泽在月光下是一片银白的雪,间或有积水把光线反着到了别的地方,在里面留下一片暗沉沉的色泽。
家人是什么
北原和枫虽然之前调侃西格玛的世界观差点被马达加斯加岛带歪,但他自己也差不多。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有多糟糕,但也不觉得自己遇到的家人和家庭到底有多正常。至少正常的母亲应该是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完全的工具看待。
但也仅限于此。
该如何当好一个家长没有课程可以学习,唯一的模板有没有什么借鉴意义,更没有什么和教师一样的父母资格证考试。北原和枫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担当起责任。
他过去倒是经常调侃自己是安东尼的临时监护人,那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只是对方在地球的“导游”。但西格玛……他最后只敢说自己把对方当做学生看待。
“可能是这个词在我心里稍微有点沉重吧。”
北原和枫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重新睁开,用有点无奈的语调说道:“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面对……但如果他真的,我是说真的把我当做家人的话。”
“我会努力负责的,大概就是这样。”
马尔克斯眨眨眼睛。
他突然开始好奇北原和枫打算怎么负责了。
不过想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没有问。
就像是他一点也不想被人问“为什么你自称为作家,却好像没有写过几个字”一样,对于某些
过于沉重且艰涩的问题,大概没有人会乐意回答。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答案没有编好。
马尔克斯持续地走着神,嘴里倒是开始没头没尾地给北原和枫讲起发生在马孔多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外乡人来到了马孔多。他很幸运,没有人知道他是外乡人,也没有发生瘟疫,掉下来死鸟,也没有被架在火刑架上烧死……”
他没用什么开场白,纯粹就是他想起了,于是说出去,就像是笃定北原和枫能够跟得上他的思路似的。
“总之,他来到了这里。然后不幸的是,他也开始遗忘:我说过吧马孔多的人有一段时间忘掉任何东西的意义和名字,忘掉生活,忘掉这座小镇和自己的亲人与过去。”
“是的,你还说他们为了对抗遗忘,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北原和枫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个异乡人忘掉了自己的家吗”
“是啊。他忘掉了,他看别人都开始回家,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一个。但他发现这里似乎没有给他容身的地方,找着找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定就住在马孔多里,于是开始挨个敲门问这是不是自己的家。”
“他肯定全部被拒绝了。”
北原和枫轻声地说道。
“被拒绝之后,他感觉很愤怒,又很失望。然后他把自己拆了开来。”
马尔克斯点了下头,用平铺直叙,但意外很有故事气息的声音说道:“他把自己拆成了赤红色的丝线,他造了一个赤红色的茧藏在里面:他就这样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虽然家造好的时候,他也消失了。”
“然后呢”
“不知道。”
马尔克斯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沼泽,如同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湖泊,声音越发地轻起来,往着前方的一片银白走过去:“也许那个茧被踢到下水道了吧。”
他走入那一片银白色里,四周似乎能看到无边无际雪白的芦苇,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就像是他记忆里母亲抱着妹妹走入海水似的雨中那个夜晚。
——说起来,真的是雨中吗是不是那就是一片单纯的海
然后他的手被拉住了。
“前面是水。”
属于旅行家的温和声音响起,马尔克斯愣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前进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抱歉刚刚在我的世界里,有什么正在唱歌邀请我:可能是沼泽女妖”
他用仿佛氤氲雾气般的声音笑了一下,浅色的眼眸微弯,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只是对“笑容”的简单模仿。
马尔克斯真正笑起来的样子多少给人的感觉有点内敛和不适应,虽然他本质上并不怎么吝惜自己的微笑。
“你的幻觉……”
北原和枫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盖住马尔克斯的眼睛,问道:“你能看到那边真实的世界,但是其中也混杂了幻觉,是吗”
“大概是吧。不过我无所谓,毕竟不管是不是幻觉,我都觉得他们很漂亮。”
马尔克斯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北原和枫能够感觉到对方眼睫微微的颤动。
他说:“其实我很久之前就知道,我肯定是因为主动走入了水而死去的。”
北原和枫沉默了一下,最后把手放下,有些没办法地笑了起来:“因为水代表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迷离的幻想,对吗”
马尔克斯微微扬起头,淡紫黄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月光,倒映出属于北原和枫的橘金色,就像是水晶上覆盖了一片红枫。
“我有一个朋友。”他又讲了一遍有关于竖笛的故事,“他送给我了一只竖笛。那个时候我半个月卖到的钱,不吃不喝才能买到一支竖笛。”
“然
后有一天,他说我吹得很难听。我生气后把竖笛丢到了水里。然后他去找那只竖笛,但是雨下得太大了。”
“他找到了竖笛,但是没能给我。”
马尔克斯精致到没有多少人气的脸上看不到沉重,只能看到一片平静。
他平静地说道:“他死于一场吸入性肺炎,发病很快。”
北原和枫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对方的手。
马尔克斯也没有。
直到他们把沼泽走了一小半,开始走上回去的路,北原和枫才突然看向马尔克斯。
“马孔多真的存在吗”他问。
他橘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月光,倒映出树木与沼泽,倒映出……一片虚幻的、但是里面的人物都栩栩如生的小镇。
那是异能垂下的光芒的集合,一个在雾气中仿佛被缩小过、仿佛自成一体的城镇模型。
“它不在这个世界上。但的确在。”
马尔克斯抬起眼眸,认真地回答:“这个诅咒的名字就叫马孔多——包括百年孤独,也是属于它的一部分。”
百年孤独是流淌在血脉里的异能,是一种束缚他人也束缚自己的诅咒。
浮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当然,这不重要。”
马尔克斯相当严肃地强调道:“重要的是不要再说我竖笛吹得很难听了,否则我就把竖笛丢到沼泽里……”
北原和枫愣了一秒:“等等,你竟然不打算吃掉”
马尔克斯也沉默了几秒。
“哦,那我就吃掉。”他说。
“顺便拔掉西格玛的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