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科长人走了,票据却没有拿走,贾玉轩拿起票据追他,他已经出门了。
这时,陈科长进来了,手里拿着值班时间表。
紧接着,宣传科的靳科长也来了,但他一看陈科长在,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出去了。
“这是值班表,放这吧。”陈科长将值班表放在贾玉轩的办公桌上。
陈科长又说:“今下午的会议,你离开之后,还算顺利。”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赶紧将吕科长丢下的票据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来到陈科长跟前,指了指身后的三人沙发,“坐吧。”
“不坐吧。如果没啥事我下班了。”陈科长说。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孙科长拜托他的事情,便问,“孙玉玲谈的那个保安,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孙红军,保安队长。”陈科长回答。
“哪村的?家里条件如何?”贾玉轩问。
“他不是咱县的,是东边邻县的,我感觉他家里不怎么样。”陈科长回答。
“凭你对他的了解,孙玉玲嫁他,合不合适?”贾玉轩问。
“合不合适又能怎样,都(同)居这么长时间了。”陈科长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
陈科长的话意,还有他那副不怀好意的坏笑,让贾玉轩突然觉得那保安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事情,而陈科长貌似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这话说的。”贾玉轩很不满意陈科长的回答,“即便同(居),小女孩儿家,婚姻是第二次投胎,如果是火坑,那也不能破罐破摔的往里跳吧。”
“不瞒你说,俩人已经登记了。”陈科长笑着说。他还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登记?”贾玉轩很吃惊。
“嗯。”陈科长点头,“千真万确的事情。”
“林会计和玉玲一个宿舍,都不知道二人登记的事情。”贾玉轩说。
“登记这事儿,咱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同(居)这事儿,全厂是人人皆知。”陈科长的态度郑重起来。
贾玉轩有些难以置信,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时候的事儿?”贾玉轩吃惊的问。
“春节一上班就请假登记了,估计是春节前约好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证明。”陈科长说。
陈科长又说:“孙红军拿着登记证找我,让我给保密,问我能不能给腾出一间房让他和孙玉玲(同)居。当时呢,有两个保安一间房,或三个保安一间房,如果挤一挤,是能腾出一间房。但话说回来了,那些小保安都是住的好好的,也不想四五个人挤一屋,都想图清静。”
陈科长又说:“可他这么信任我,登记证都让我看了,我总得想办法给他腾一间房吧,我就想到了水塔北边那间房。”
“感情他们是同居之前就已经登记了。”贾玉轩说。
“可不。”陈科长又恢复了不怀好意的笑。
贾玉轩感觉像听一样不可信,但这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管辖的厂里,眼前就站着见证人。
陈科长又说:“那间房当初就是分给我们保卫科的,两年前是仓库的姚主管把钥匙要走了,说缝包工嫌大仓库气味难闻,借用一下在那里缝包,说什么时候我们需要,再还给我们。”
陈科长又说:“孙红军这个人,平时很踏实,从来不挑三拈四的,他求我了,我一想,也不值啥,那间房也就几台缝纫机,让姚主管抬走,把钥匙要过来给了孙红军。”
按陈科长的说法,他是为了照顾孙红军才把水塔北边那间房从仓库姚主管那儿要回来了。其料呢,他将那间房要回来,不仅仅是为了照顾孙红军,更是为了针对姚主管。也不仅仅是为了针对姚主管,最主要还是为了报复赦厂长。
这报复赦厂长为啥扯上仓库的姚主管呢?
因为姚主管是赦厂长的舅老表。
去年冬天,陈科长抓了前场虚开假发票的两名职工,赦厂长知道后,直接寻到保卫科逼陈科长放人,还当着几个保安的面一把抓住陈科长的胸衣,当时陈科长别提有多难堪了。
那件事情之后,陈科长就一直琢磨如何对付赦厂长。琢磨来,琢磨去,他也没有琢磨出一个对付赦厂长的谋智儿。因为赦厂长在棉厂里也不偷也不抢的,你一个保卫科长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是,陈科长拿赦厂长没办法,却知道仓库姚主管的那些勾当,那就是经常隔着棉厂的北围墙向外扔棉厂的物资,比如说,成包的塑料布,成盘的铁丝,成盘的缆绳等等。
陈科长在巡夜的时候,不但亲眼撞见仓库姚主管隔着围墙向外扔棉厂的物资,还听好几个保安也反映姚。
以前老赦没退的时候,这棉厂姓赦,姚主管如何倒腾棉厂的物资,那等于是倒腾老赦家的物资,陈科长巡夜的时候即便撞见了姚主管倒腾棉厂的物资,赶紧回避的远远的,唯恐姚主管知道了难堪。
去年老赦退休了,棉厂虽说不姓赦了,姚主管还是继续倒腾棉厂的物资,怎么也停不下来。但姚主管毕竟倒腾的是棉厂的物资,而不是他陈科长家的物资,所以,陈科长一如既往的不管不问。
但自从赦厂长让陈科长难堪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陈科长都缓不过劲儿,一直琢磨着如何对付赦厂长,也没琢磨出个对付赦厂长的谋智,又听到新来的保安向他反映姚主管夜里倒腾棉厂的物资时,便突然恍然大悟。
姚主管是赦厂长的舅老表,对付姚主管不就等于对付他赦厂长吗?
于是,陈科长便撺掇孙红军与孙玉玲(同)居,把生米做成熟饭。
陈科长对付姚主管为什么要撺掇孙红军和孙玉玲同据呢?因为他想借着孙红军与孙玉玲通居把水塔北边那间房要回来,给孙红军和孙玉玲(同)居住。
陈科长对付姚主管为什么一定要让孙红军与孙玉玲(同)居在水塔北面那间房呢?因为姚主管每次夜里倒腾棉厂的物资,都是从水塔北面那间房附近的围墙向外扔出去的。姚主管倒腾棉厂的物资,在春末夏初之季做的最频繁,因为那个季节的棉厂车间没后夜班,气温又适宜。
陈科长撺掇孙红军和孙玉玲(同)居在水塔北面那间房里,就是为了让孙红军逮姚主管。
但孙红军向孙玉玲提出同据,孙玉玲却固执的坚持说,除非登记了才通居,不登记就不可能(同)居,因为登记就等于结婚,受法律保护。
于是,陈科长又撺掇孙红军和孙玉玲登记,目的就是为了逮姚主管,对付赦厂长。
事实也确实如此。上个月孙红军后夜巡岗时,确实逮到姚主管隔着围墙向扔成包的塑料布和成盘的铁丝,当时他老婆在围墙外面接应,用棉厂的大缆绳向外拉,姚主管向上托举,夫妻二人里应外合,正干得起劲,被孙红军撞上了。但孙红军当时啥话没说,扭头就走。
姚主管一看孙红军扭头就走,还以为和以往一样,是故意回避呢,夫妻二人便继续配合,继续倒腾。
但孙红军那次不是回避,而是去向陈科长禀报了。
陈科长听了孙红军的汇报,赶紧让孙红军带几个保安出西门,绕到围墙外面去逮姚主管的老婆,他则带几个保安直接去逮姚主管,是人赃俱获。
把姚主管夫妻二人逮到保卫科,陈科长赶紧去向贾玉轩汇报。
这也正合贾玉轩的意。因为贾玉轩在商业局的时候,就耳闻县棉厂有人把倒腾出来的物资低价卖给商业局下面的商店。他来棉厂之后,曾经和丁主任分析过这事儿,当时他和丁主任分析的就是姚主管。
陈科长把姚主管给逮个正着,接下来替换姚主管就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了。
所以,那个夜半贾玉轩一听陈科长汇报说逮到了姚主管偷盗资棉厂的物资,立即带着丁主任等人赶到了保卫科,并让司机开车连夜去县城把赦厂长给叫到厂里。
当时赦厂长并不知道是自己的舅老表被逮到了,因为司机只说厂里出了点棘手的事情,贾厂长处理不了,让他赶紧去厂里处理一下。赦厂长一听连贾玉轩都处理不了,连夜请他赦厂长去处得,那不等求他赦厂长去处理吗。于是,很得意的坐车回棉厂了,一路上还想着到厂里如何羞辱贾玉轩没有能力,没想到到了棉厂却看到自己的舅老表两口因为偷盗棉厂的物资被保卫科逮住了。当时赦厂长的头是嗡的一声,知道又入了贾玉轩的套了。特别是当他看到陈科长的神情时,也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小看陈科长了。
那件事之前,赦厂长都没有拿正眼看过陈科长,他总认为陈科长很无能,连老婆都跟别人跑了,说个话粗蛮不堪,还脏话连篇。
那件事之后,赦厂长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太轻看了陈科长,以至于把他轻看到自己的对立面。但一切已晚了,自己的舅老表被陈科长他们给逮个正着。
当时,贾玉轩一看赦厂长来了,立即就回避了,他把处理权的全权交给了赦厂长。
赦厂长能怎么处理自己的亲舅老表呢,只是虚张声势的批评一通,然后放人。
所以说,现在姚主管虽说还是仓库的主管,可他那次偷盗棉厂物资被逮的事情,始终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斯利之剑,随时都会落下来。什么时候想替换他姚主管,都是贾玉轩一句话的事情,赦厂长还无话可说。
现在,陈科长在贾玉轩面前只说是因为孙红军和孙玉玲(同)居,才把那间房的钥匙从姚主管手里要过来,至于他一心要对付赦厂长的内心谋划,却只字不提,因为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