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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恩宠之遇(求收求订)
    话说赵构问岳云在自己身边会不会紧张害怕,岳云怔了怔,谨慎地摇摇头。赵构追问:“为何?朕是一国之君,不够有威严吗?”

    “作为军人,即便明日之战有去无回,今夜也会睡个好觉。可能……锻炼出来了吧。”

    赵构于是指指床头计时的沙漏,笑道:“那朕数着,看你多久睡着。”

    要不要如此?岳云心头无奈抱怨,但是,随他吧,反正自己行军早练出来了,管他什么环境,照睡。

    失眠的赵构,羡慕地看着没多久就鼻息沉沉的少年,暗暗苦笑,自己是否思虑太多。

    金帐顶上的龙纹在朦胧烛光里忽隐忽现,就像他此刻暗昧的心结。

    要眼前还是要长远?

    若是父兄还在,怎么也轮不到他排行第九的王子即位,可这血淋淋的江山最终传到他手里,却同时让他永失天伦,这样的人生,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今……赵构按着修长手指略略僵硬的骨节,他再也不要失去属于自己的一切。

    收复汴梁,他当然是一代明君,可是,两个旧皇帝但凡有一个不死,他这一代明君,是否还得演一出孝顺禅让的活剧才能名垂史册?

    休想。帐中炯炯睁大的眼睛流转出浓烈的恨意,因为你们的无能,朕才会失去唯一的儿子,这笔账,你们死在北地慢慢偿还吧。你们根本,不配当朕的父兄。也永远别再妄想,对朕掣肘。

    夜的烛火终将燃尽,晨曦照进窗棂。

    赵构掀开帐子,望见软榻上的少年睡得正香,披散的黑发有几绺拂在面颊,浓密的长睫垂下墨扇般的阴影,唇色润红,胸膛伴着均匀的呼吸起伏,许是嫌热,薄毯被他揉到了腰间。

    他睡着的模样,和宗室子弟没什么不同,想象不出横枪立马、勇冠三军的锋芒。

    赵构的目光柔和下来,图眼前……就不错,哪里再需要热血荣光来装点。

    准备起床的动作,也停了。他上半夜在外面执勤,年轻人需要多睡会儿。

    该上早朝了,不过,临安城里没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晚个把时辰也无妨。

    赵构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看了一会儿,忽而又按捺不住好奇了,看他睡得那么沉,不知是否警醒?上次帮他上药,他可是昏天黑地浑然不觉。

    嗯,若此时贪睡,正好可以挑他一个侍卫不力的错,想到少年脸红羞愧的样子,他竟有些期待。

    赵构蹑手蹑脚地下床,俯身到榻前,指尖轻触到他颊边,那一声“小爱卿”还没叫出口,忽地变成了“啊”的惊呼,整个人狼狈地跌倒,从手腕到胳膊都被反拧过半圈,痛得他龇牙咧嘴。

    岳云弹跳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醒悟过来,“陛下——”惊慌失措地去扶地上的人。

    这么多年,他但凡不在自己的大营中与月儿同眠,都是极其警醒,看上去熟睡,其实是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赵构的手碰到他,他本能地一招制敌,等清醒过来,想起此时此地,吓得他一身冷汗。

    好在赵构并非文弱书生,他学习过骑射,又爱打马球,体格健壮,这条胳膊侥幸没断,但手腕上赤裸裸的勒痕却免不了。

    赵构对自己哭笑不得,大意了,这小子可不是能顺毛的兔子,是会咬人的豹子。

    看少年面红耳赤跪地请罪,赵构忍着疼,扬扬手笑道:“时刻不忘卫戍,朕该表扬你带御器械当得称职。”

    眼看天光大亮,岳云赶快趁机请求:“陛下饶恕臣大不敬之罪,可否允准臣回军中,戴罪立功。”

    朕待你这样,还是一心想走啊?

    赵构坐在床沿,似笑非笑地瞄着他:“朕知道,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可是想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或者……有漂亮姑娘在等你?”

    少年刹那有了忸怩之色,赵构瞧在眼里,又继续道:“可是,你别着急啊,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朕敢说,世家子弟谁都眼巴巴不肯错过的。”

    岳云不明所以。赵构摇摇头,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爹竟然从未向你提起,到底他是操劳国事呢还是轻视朕?”

    “每年中秋节前三日,朕在杭州万岁山蓬壶别院举办曲水流觞宴,邀请宗室子弟和诸大臣家子弟参加,鼓舞青年才俊。你爹以将在外之名,从来不领情啊。”

    确实,从未听爹说起,一来他操练骑兵很忙,二来爹是不希望他沾染些奢靡气吧。

    赵构皱着眉:“说说看,子弟们中,你认识谁?”

    岳云一天忙到晚的训练,还要打硬仗,哪有功夫去结交,老老实实回答:“臣……就认识韩大帅的公子韩彦直。”

    “彦直?”赵构哈哈大笑,“朕记得,那孩子六岁就被他爹娘带到宫里,当着朕的面,会写三尺大字。”

    岳云闻言亦笑道:“是呢,彦直的字确实写得很好,他还读了很多书,准备考进士。”

    “韩彦直从来没缺席过曲水流觞宴,你看人家的爹娘,多会替孩子谋划,你爹娘是榆木脑袋吗?”赵构讥讽地说。

    岳云低头不敢接话,有心要替父亲分辨几句,又觉得那样不是暗指韩伯伯钻营么,自觉不妥,干脆不说。

    赵构见他乌发垂肩,虽低眉却腰身笔直,心中又忍不住喜爱,走过去揉揉他发质黑亮的鬓,轻声道:“朕去早朝。让吴公公带你去歇着,中午陪朕一起用膳,下午再陪朕出宫去转转,顺便走到蓬壶别院。曲水流觞宴结束,你就可以回江州了。”

    这满满当当的安排,要把他两天的临时带御器械用足啊。岳云不敢不尊。

    再见到吴公公时,他捧着一大叠绫罗绸缎的衣服,态度谦卑到恨不能埋进地里去。

    岳云愕然:“我只是洗漱一下,明天就走了,不需要换这么多身衣服啊。”

    吴公公道:“岳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宫内的各家主管送来给您的,老奴收了哪家不收哪家都不好,还是请公子自行挑选。”

    岳云一头雾水:“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何他们要送给我?”

    吴公公停了停,看他确实不解的样子,遂低声笑道:“官家自到临安,原树殿从未留宿过他人,岳公子独享恩典,官家待你自是不同。宫里头得了消息,哪个聪明的不想巴结一下哩。”

    这里赵构下了早朝,却独独留下了许侍郎。“老许,把你的群芳谱拿来朕看看。”

    话说赵构即位后常以美女充实后宫,不吝封妃。许侍郎为了讨好他,只要打听到杭州城里士大夫家有年满十四岁容貌漂亮的女儿,就请画师去画,如此搜罗来编成群芳谱,以备皇帝遴选。

    那些小官员家,亦觉得这是晋升的捷径,所以主动送上的也不少。当然,此事上不得台面。

    许侍郎以为官家又要选妃进宫了,不敢怠慢。

    赵构仔细翻看群芳谱,眼光最终落在其中一个女孩儿身上,十六岁的花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灵动秀雅。

    许侍郎见他久久停住目光,忙主动介绍:“这女子名叫林小枫,她父亲在翰林院做事,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读书人家的女孩儿,不错。”赵构缓缓点头。

    手指慢慢在林小枫画像上打着圈儿,嗯,这样长得漂亮又有书卷气的女孩儿,最能打动少年郎。小枫,若你能把他的心栓在杭州,就是朕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