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幽、冀边境。
陈潇带着十万百姓继续前行,前方眼看就要抵达涿郡的治所范阳城。
然而就在此时,旷野的天际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叛军。
“真的来了!”
人群前方,马车中的蔡邕掀开帘子,见此一幕,整个人心神剧颤。
目光下意识看向,已经弃车骑马的陈潇。
陈潇抬首远眺,只见密密麻麻的叛军犹如大海中的滔天巨浪,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心惊胆颤的杀气,席卷天地之间。
前方是骑兵,后方是步卒。
骑兵三千,步卒七千。
加起来,刚好一万人。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张纯、张举真的来了!”
张郃带着五百精骑,紧紧跟在陈潇身侧,眸中闪烁着森冷的寒意:“他们倒是好大的手笔,竟然来了整整一万大军!”
一支万人的大军,足以将陈潇这十万百姓,冲杀的七零八落。
尤其是那三千骑兵,绝对是张纯、张举最大的底牌。
他们可不是丘力居,生活在草原之上,从来不缺战马,征召而来的部下大多都是骑兵。
以他们两人的家底,能凑出三千骑兵,已经是这几个月大肆劫掠的成果了。
“这说明他们还算看得起我啊。”
陈潇悠然一笑,面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只要杀了我这个新任幽州牧,朝廷再派遣州牧过来,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如此一来,他们就能活活困死公孙瓒,继而将整个幽州纳入囊中!”
张郃凝神提枪,面露决绝之色:“公子放心,末将拼死也会护住公子周全!”
“没那么严重。”
陈潇无语:“不是跟你们说了我早有安排嘛,张纯、张举既然来了,就不会活着回去。”
蔡邕从马车中走出来:“子昂,你所说的安排,是不是甄家的私兵?”
离开冀州境内时,陈潇特地让甄姜和蔡琰,回了甄家。
想来便是为此。
甄家作为一方豪富之家,蓄养私兵是很正常的,这年头,但凡是豪强地主,哪个家里没有成百上千的私兵。
在蔡邕和张郃想来,甄家富庶,行商本来就需要护卫力量,加上陈潇又有远见,所蓄养的私兵数量绝对不少。
起码数千。
而且颇为精锐。
但此时此刻,战场之上狭路相逢,就算甄家的军队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也未必能恰好赶上。
也就是说,己方战力差不多只有张郃的五百精骑。
其他的两千冀州郡兵,分散在队伍各处,根本无法第一时间集结起来,形成战斗力。
恰恰相反,十万百姓汇聚在一起前后绵延数十里,只要被对方冲杀一轮,便定然大乱,四散逃跑、践踏,天知道要死伤多少。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敌我悬殊的袭杀!
就算张举、张纯的大军乃是乌合之众,装备、士气、战力都比不上朝廷的精锐,也没有张郃这样的将才统帅,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一万人啊!
更别说其中还有三千骑兵!
如此想着,蔡邕完全不知道,陈潇哪里来的信心!
竟能淡然自若!
他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看向陈潇:“就算我们后面有援兵正在赶来,但以此刻的情形看,敌军只需要一轮冲杀,这十万百姓顷刻间就要四散溃逃啊,到时候就是人间地狱!”
战场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敌我双方的厮杀。
而是慌乱之中的踩踏。
十万百姓汇聚在一起,一旦引发大规模的踩踏事件,后果是致命的。
现在,面对前方忽然出现的敌军,最前方的百姓们之所以能勉强保持冷静,是因为陈潇在此之前,就已经让人告诉百姓,前方可能会遇到敌军来袭。
并且对此早有准备,让百姓们不要惊慌。
基于这段时间,陈潇积累下的巨大威望,这些人尽管吓得瑟瑟发抖,却强忍着没有逃窜。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陈潇的位置。
只要陈幽州不动如山,他们便能忍住不逃。
“老师放心,不会有冲杀,也不会有乱战。”
陈潇胸有成竹,指着前方敌军道:“只要张纯、张举下达进攻的命令,他们……”
话未说完,前方敌军之中,忽然冲出一骑。
“朝廷任命的幽州牧陈潇何在?!”
这名骑兵冲出阵营,径直奔向陈潇所在的方向,高声大吼:“天子銮驾在前,还不素来拜见?!”
这话传开,陈潇乐了。
蔡邕、张郃一脸懵逼:“那张举还真把自己当天子了?”
世上还有这种骄狂无边之人,不过就是趁着朝廷没反应过来,占了幽州三郡而已,自封天子喊喊口号也就算了,竟然还真以天子自居了!
简直可笑!
“跳梁小丑,不过如是!”
蔡邕这个了老实人都忍不住冷笑起来。
张郃更是杀意狂燃:“公子,让末将带人发动强袭,只要拿下张举,这一万大军顷刻间分崩离析!”
“儁乂莫急,现在还不是你冲锋的时候。”
陈潇摆了摆手,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玩味之色:“就让张举想让我去拜见,那我就去见见这位,胆敢自称天子的反贼吧。”
话音落下,他一夹马腹,便径直前行:“儁乂严阵以待,老师若有兴趣,可与我同行。”
天可怜见,蔡邕以为他疯了。
但想到这一路行来,陈潇所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深谋远虑、有的放矢,绝非轻狂无知之辈,此刻如此从容,怕是真的有另外的安排!
莫非是要拖延时间?
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蔡邕猛一咬牙:“罢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就陪你疯一回!”
他抱起视若珍宝的焦尾琴,便与陈潇并辔而行。
陈潇不解:“老师你带琴干什么?”
“我等文士,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蔡邕傲然一笑:“以老夫的修为和音律造诣,琴音所至之处,百丈之内如雷贯耳,人惊马乱、不在话下!”
如雷贯耳,此刻在他口中,显然不是一句形容词。
而是真的如雷贯耳。
“我擦,一流名士还有这等手段?这不就是音波功嘛?”
陈潇大讶。
却还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了一句:“老师放心,我怎会让你涉身险境,如此好琴,还是留着去了蓟城之后,宴席上弹奏给我听吧。”
说是面见,陈潇又不傻,自然不可能走到张举军中。
弓箭的射程之外,他缓缓停住。
前方敌军见此,一名名士卒散开,露出一个通道,张举乘坐着华盖如伞的奢华马车,在张纯和十名亲兵的护卫之下,缓缓走出。
双方保持着一个,可以听见对方说话的距离。
张举见到陈潇的第一面,竟然面露和善的笑容。
“陈幽州豪掷三亿钱买下幽州牧,此等手段、魄力,着实让人敬佩!”
他抬手指向陈潇身后的众多百姓,一字一句的道:“可惜,幽州牧的位子还没坐上,就要因为这些百姓,而死在这旷野之中,又着实可惜!”
声音传入陈潇耳中。
他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废话:“阁下既然知道我的手段和魄力,又怎知今日之事……”
“不是我故意诱你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