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笑而不语。
慢条斯理地把炭炉点着，又从衣襟里掏出一片铁丝网。
拿布擦干净了，搁在炭炉上。
取出几片切好了的腊肠，平铺在铁丝网上。
不一会儿，熏肉的香气就丝丝地冒了出来。
这会儿不同于早市，人流量不大，也没有起伏不断的吆喝声，吸引采买人的注意。
也正是因为这样，香气一经散开，便引得许多人，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口水。
丫头眼睁睁地望着接连不断闻香而来的人，这才想明白莫衍打的什么主意。
怪不得他总说要陪自己来卖，原来用意在这里。
只是，前来询问价格的人，被莫衍吓退了一批又一批。
“什么，这一根腊肠，你就要50个铜板？”
价格不合适，有人会面露惋惜不舍地离开，也有人会毫不留情地据理力争。
“市面上一斤猪肉最多也卖不到20文，别人家做的腊肠最多也就80文一斤，怎么你们家的就这么金贵呢？”
在摊位前狂吐唾沫星子的大婶脸有汤盆那么大，本就不大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都快看不见了。
她双手叉腰的动作看上去蛮横劲十足。
丫头虽然也觉得定价高了点，但是在她看来，莫衍不管做什么都是有他道理的。
所以她想也没想的，就蹭一下站了起来。
同样双手叉腰和大婶对峙。
个头虽然小了点，气势却全然不弱。
这两位都剑拔弩张了，莫衍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只见他扯了扯丫头的衣袖，用眼神让丫头淡定点，又站起身来轻飘飘地说一句，“这位大婶，您要是觉得价钱高，可以不买的。”
“我们家的腊肠金贵就金贵在手艺上，价钱高是高，但架不住好吃呀。”
“您要是能在这汶水镇找到比我们家更好吃的腊肠，今天统共就这十几根，我全送给您。”
大婶转着细小的眼珠子，想起刚才闻到的熏香，这会儿离得近了，这香气闻着更浓烈了。
不由得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
刚要重振旗鼓，耳边响起一阵轻快的笑音。
“莫家小子，居然在这看见你了……我可老远就听见了，你是不是只会这一招激将啊？”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挎着个小菜篮，嘴角依旧噙着两颗浅浅的梨涡。
“你这烤好的，能不能给我尝一块？”
“真要这么好吃的，我今儿给你全包了。”
莫衍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青兰姐？”
“菊芳丫头今天有事，我替她出来采买。”
聪慧如青兰，很多话不用问出口，她就能给你答案。
莫衍低头的瞬间自嘲一笑，钱家到底由谁来负责采买，好像也用不着他关心。
他抽了双筷子，拿干净的布巾擦了擦，夹起一片腊肠。
腊肠一直在文火上烤着，还嗞嗞地冒着油花。
莫衍夹着送到青兰的嘴边，临时想起这样的动作在这个时代似乎不太妥当，周围又聚集了一批人在围观。
只是，在他想起来要转换姿势的前一秒，青兰已经微微张了嘴。
莫衍只能硬着头皮往她嘴里送，同时感受着四周的目光开始变得怪异。
对面青兰的表情却足以称得上愉悦，先用牙齿轻咬着吹了几口，稍稍吹凉了才含进去。
包进口腔里的一瞬间，顿时香气四溢。
些许酒味冲淡了肉的油腻感，虽是咸口，却咸淡比例适中，且带点微微的辣。
用来下饭再合适不过。
端上台面也不是不行。
“给我都包起来吧，多少钱？”
莫衍压下心头那一点莫名，沉着开口，“50文一根，这里一共18根，就是900文。”
青兰笑了笑，直接往莫衍手里塞了一枚银稞子，“不用找了。”
转了身又说，“对了，下次直接往钱府里送吧，老少爷们肯定都爱吃的。”
青兰都走远了，想闹事的大婶还没反应过来。
莫衍只能出声提醒，“大婶，不好意思，今天的卖完了，您如果还想要的话，请下次再来吧~”
大婶晃了晃脑袋，脸上的肥肉随之一抖，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她什么也没说，略忌惮地瞅了一眼莫衍，就晃着她肥硕的身子走了。
周围人也差不多都散了。
莫衍利落地收摊走人。
想着离开之前得回趟玻璃厂，把小炭炉还回去，再看看工人们的进度。
这么忙活了一阵，莫衍突然意识到，身边的某人似乎很安静。
他转过脸，发现丫头正低垂着眸子，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了？”
嘴上这么问，其实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不光是丫头，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丫头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抹了几把，莫衍心头一跳，还以为丫头掉了金豆子。
凑近了才发现不是。
她只是在擦自己脸上的草灰。
原本只有薄薄的一层，被她胡乱地抹来抹去，彻底成了一只小花猫。
莫衍无奈地擒了她的腕子，“不是说好了在外面要把脸涂黑的嘛~”
“哼，我不想涂了！”
丫头闷声闷气地哼唧着。
莫衍没怎么听清，光大概看明白了个意思。
问丫头说，“为什么？”
丫头抬了头，却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居然喂她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