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莫衍轻飘飘道出那女子的身份，丫头是眼睛都瞪直了。
她当然知道人家是镇长家千金。
那泼皮的丫鬟都说了，男娃子是镇长家的小少爷，男娃子叫那女子姐姐，这关系不就很明了了。
所以丫头想知道的是，这位千金小姐，是差点和莫衍定亲的那位千金小姐吗？
毕竟，镇长老爷家，千金可不止一位。
不过，看莫衍这个不愿多谈的态度，加上方才两人的眉来眼去。
多半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得出这个结论，丫头顿时觉得手里多出来的这十两银子不香了。
收了那男娃子十两，连一两的米花都没给人爆上。
换了其他人，她还能当自己占了便宜。
可偏偏镇长家的，只会让她觉得烫手。
如果丫头这些个内心想法被莫衍听了去，他是势必要喊冤的。
人家朝你颔首示意，你总不可能视而不见吧。
而且他哪里是不愿意多谈，只是觉得没有谈的必要，光解释就解释了八百回了。
现在的莫衍就只想着，为什么聚仙楼里的人还没有反应？
戏没演完，就陆陆续续不少人从里头出来。
有的是带孩子买点小玩意儿就返回去。
有的直接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离开的人虽多，跟进去的人相比，还是及不上。
大约还是没有戳到痛处。
莫衍这边招待完最后一波客人，就收拾东西打算走人，明天再战。
那边租给他摊位的点心铺子的小掌柜，就跑上前询问他这个爆米花机怎么卖。
人家只是要买这一台机器，给自己店里添个吃食，不是要买他爆米花机的独家权。
莫衍估量着，收了人家八两银子。
成本嘛，几乎没有。
木板和钉子都是木材铺里白拿的，玻璃是自家厂里生产的，单卖也卖不了这么贵。
但这不是给人做了活广告了嘛，宣传费还是要拿一点的。
走的时候就轻松了，除了腰间沉甸甸的钱袋子，两手空空。
莫衍拽着丫头的袖子，神情愉悦，“走，带你下馆子去！”
丫头对下馆子提不起什么兴趣，也对，她的手艺可一点都不比酒楼里的大厨子差。
最终在丫头的坚持下，两人去了厂里。
玻璃厂的工人刚吃过午饭，各自去休息了。
两个做饭的婆子还没走，正收拾着，看东家带着东家夫人来了，二话不说，给开了小灶。
等待期间，丫头不知怎的，人就没了踪影。
莫衍百无聊赖之际，拿树枝在地上画模型图。
明天是戏班子在的最后一天，爆米花机已经移交给了点心铺子，他得想个更新奇的玩意儿出来才行。
正全神贯注着，余光里突然出现一双鞋面。
很快，那双鞋的主人倾下身，也像他一样，在他面前蹲下了。
却没有与他对视，只是饶有兴味地侧过脸，去看他在地上画的图画。
目光所及，白皙红润的肌肤，秀挺的鼻梁，微嘟的小嘴。
因着探头的动作伸长了脖颈，露出的颈线修长优美。
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明晃晃地打量着，她终于转过脸，冲着莫衍慢吞吞地眨眼睛。
上挑的眼尾，睫毛浓长，看着秀气又天真。
若不是时不时能目睹这张脸给人的惊艳，莫衍现在，估计已经被迷花眼了。
只是，就算没有被迷花眼，莫衍的反应，也谈不上淡然。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受了惊吓似的。
又见缓缓起身的少女披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她原本为了扮丑，是扎上麻花辫之后，故意倒梳弄毛糙的。
这会儿头发被沾了水的梳子梳过了，拿一根绳结松松地绑在脑后。
两鬓的发丝散了一些出来，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晃动，带着股子凌乱美。
“你……”
他凝神，吸了口气，这才缓过劲，然后张嘴就是呵斥。
“你顶着这张脸出来干嘛！”
丫头先是一怔，想莫衍方才眼里还满是惊艳，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
但随即，她也跺了跺脚，不甘落后地喊了一嗓子。
“我不管，我不要再扮丑了！”
她没忽略和镇长家狗眼看人低的丫鬟对峙时，对方面对她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屑。
就算她大度，可以不跟那种人计较。
但哪个女孩子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以前是没办法没条件。
现在呢，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她总不能穿着嫁衣还邋里邋遢的。
再者，身边这个男人嘴上说得好听，隐形桃花却是一朵接着一朵。
她要是再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将来还指不定会被什么人挤下去呢！
丫头梗着脖子，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不论莫衍怎么骂她，甚至是打她。
只要不赶她走，她就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谁知道，莫衍不打不骂，甚至连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了。
只说，“你不是说，把脸涂黑，是你六年前去世的爹爹要求的吗？”
一句平淡无起伏的话，打得丫头措手不及。
她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爹爹周绍元从小对她念叨这句话。
很小，非常小。
丫头意识到自己样貌出众的时候，就把那句话理解为出色的外表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现在想想，当时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能看出，将来的长相一定非同寻常呢？
也许，爹爹的要求，另有深意。
会不会，跟自己的身世有关。
这么一想，心里也有些后怕。
便改了口，“那……我带个面纱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