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楼外，不止莫衍这一家摊子。
戏班子除了逢年过节，不常出现。
也因此，一出现，就有了逢年过节的气氛。
有卖糖葫芦、卖糖人儿这些吃食的，也有卖面具、卖拨浪鼓这些玩意儿的。
更因着莫衍带动了这里的人流量的关系，很多在别的地方卖字画、卖花瓶的小贩，也都扛着大箱小箱，把摊位挪了过来。
因此，对面那个丫鬟装扮的小姑娘，不得不拔高了音量，扯着嗓子冲这头喊。
男娃子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懒懒地撩了撩眼皮，继续勤勤恳恳地往嘴里塞爆米花。
他人小，嘴也小，吃了这么多会儿，也没能干下一大袋。
但他很有耐心。
对面的丫鬟就没那么大耐性了，估计自己看丢了小少爷，要是不赶快找回去，就得挨主家的骂了。
她急急忙忙从对面跑过来，粉色的衣裙在人流中翩飞。
莫衍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就看到在那丫鬟原本站的位置上，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姑娘。
一身嫩紫色的罗裙，脸上蒙着面纱。
目光对视几秒，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惊讶。
莫衍率先移开，是因为余光中那个在人群中穿梭的丫鬟，眼看着就要被摊贩移动木盒子的过程中，不慎掉落的木盒子给砸中脑袋了。
他从站的地方窜出去，眼疾手快地拽了那丫鬟的衣服一把，然后两手抱住了那个掉落的木盒子。
里面装的应该是什么翡翠瓶子，但是不是真品莫衍就不知道了。
从摊贩神情淡然地向他道谢来看，十有八九不是。
丫鬟飞快地跑到她的小主人的身边，确认了男娃子的安全，就要拽着男娃子离开。
男娃子都懒得理她，甩开了丫鬟的手继续放空。
还是兄弟俩的二虎帮男娃子翻译了一下内心独白，“这位姐姐，他在等他的爆米花出锅呢~”
丫鬟像是没听到，对好心提醒她的二虎不理不睬。
其他的孩子不由自主的，就对这丫鬟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刚才莫衍去救她也是的，这丫鬟非但连一句道谢都没有，眉眼间还透着一股子不屑。
不知哪来的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
“他什么他，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那可是镇长老爷家的小少爷！”
“你们这群乡下来的脏孩子，还不快离我们家少爷远一点。”
冯家兄妹俩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原本吃上米花的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怯生生地往后退到了丫头身后。
大虎二虎兄弟俩倒是没退，只是心里有怒气也都憋着。
就算是个上了奴籍的丫鬟，但也是镇长家的丫鬟。
他们年纪也长了，知道忌惮了。
这些人当中，最沉不住气的，当属丫头。
一想到莫衍刚才还救过她，没想到就救了这么个白眼狼，丫头气不过，就愤愤地冲在了最前头。
“你说谁脏呢？！”
丫鬟似乎是没料到，这个脸上脏兮兮，一点也不讲究的女孩居然敢跟她呛声，当下也是不服输。
可这种后宅里长大的，背地里捅人刀子的没少见，面对面还这么强横的，就只能收了气焰、节节后退了。
丫鬟后退的时候，上半身微微后仰，在她侧后方站着的莫衍，只是站累了换个脚转移一下重心。
哪里想到就把人脚后跟给别了。
丫鬟惨叫一声，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重重砸倒在青砖路上的时候，丫头愣了，四个孩子惊了。
一直津津有味吃着米花，全神贯注到好像什么也引不起他的兴趣的男娃子，却笑了。
嘴里的米花屑子全数喷出来，咯咯咯笑个不停。
被自家金贵的小少爷笑，丫鬟就是气闷委屈，也只能打碎了往自己肚子里咽。
就在这时，蒙着面纱的姑娘终于走了过来。
先是朝着莫衍微微一颔首，随后朝笑得前俯后仰的男娃子一伸手。
只一声，“劲儿~”
男娃子就收了笑，还把不小心喷了满嘴的自己拾掇干净，乖乖地牵了蒙面姑娘的手。
一字一句道，“知道了，姐姐~”
姐弟俩人，愣是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狼狈的丫鬟。
最后她还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目光凶狠地从背后瞪了那姐弟俩一眼，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一颠一颠地跟上了。
这一出闹剧落幕后不久，冯家两口子才牵着驴车匆匆赶来，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
“主家，不知不觉，这都正午了，咱回去吃饭吗？”
莫衍一行人有爆米花垫底，倒是没感觉到饿。
不过饭该吃还是得吃的。
于是，他对着冯德发扔了几锭碎银子过去，“你们带着这些孩子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再回村子里去，时候不早了。”
冯德发接了银子，却又连同自己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一并交到了莫衍手上。
他黝黑的脸上焕发着从未有过的神采，到现在语气还激动着。
“主家，早上卖菜卖得很顺利，尤其是腊肠，几乎是被一抢而光。”
“我当中还回了一趟村子，从你跟我说的那个木屋子里又拿了一些，还补充了其他的菜。”
“全部卖完了才过来的，一早上，挣了十多两银子呢！”
冯德发以前的东家苛刻，一个月也才给一两银子，还不包吃喝。
一家六口就他一个人上工，一年到头吃吃喝喝的也剩不下多少，哪里一下见到过这么多银子？
莫衍倒是淡然，只想着原来这俩人是卖得起劲了，怪不得来这么晚。
腊肠好卖很正常，之前都有人替他做了活广告了。
后面买过一次他农场出品的精品蔬菜后，摊子上的生意肯定还会越来越红火的。
这夫妻俩卖着卖着，肯定就习惯了。
莫衍接过钱袋子，装好，从里面掏出二两碎银子。
“呐，一两是你们今天的奖励，另外一两你带孩子们吃顿饭，去吧。”
冯德发激动地接过，手都开始抖了。
他打算带孩子们去吃面条，多加两个蛋！
然后吃饱喝足了，下午再出来卖一趟就收手。
反正摊子是包下来的，不摆浪费。
冯德发带自家儿女外加大虎二虎两兄弟离开之后，莫衍继续做他的米花生意。
冷不丁地听到身侧冷飕飕的一句，“说说看，那位姑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