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能哩？

    大家正围着看稀奇。

    边看边议论哩。”

    “小小！”是老妈的嗓门儿。小保姆飞也似的跑出：“张阿姨，我在这儿。”“孩子哭了，是不是饿啦？你快把这奶粉泡一杯，喂喂看。”

    “好哩好哩！”

    罗歆揭开炖锅。

    瞧瞧，嗅嗅。

    “好香哦，好香。”恍若感到自己肚子有些咕嘟咕噜的，伸出手尖，瞅准一只鸡肋拈出，塞到自己嘴巴，却烫得颈子一缩，慌忙又吐出来。

    结果。

    正好滑进锅里。

    溅起的汤水，烫得她哎呀一声，差点儿跳将起来。

    “妈。”“歆歆！”老妈回头看看：“怎么才回来？快瞧瞧，这是什么？”让开身子。罗歆看到可怜的董晓碗，在老人们的围观和交头接耳下，强做镇静，抱着弃婴，逗着玩儿。

    “瞧。

    好多爷爷奶奶在看你哇。

    笑一个，笑一个哦。和爷爷奶奶打个招呼哦。”

    可嗓门儿有些发颤，笑也比哭更难看。罗歆退出来，黄处正附着老妈耳朵，说悄悄话：“我看就是他的私生子，你瞧那眼睛，眉毛和鼻梁，那年子，我隔壁赵局他那跛足儿子，”

    “咳咳。”

    老妈轻咳咳。

    迷惑不解的打断对方。

    “不会吧？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正等着工作呢，挺纯的，私生子？我看不会吧？”罗歆假装无意间，轻轻抵抵老妈。

    二人立即住口。

    转过身子。

    “歆歆呀，毕业了？”

    市医药公司的黄处，满面微笑招呼到：“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真是不假。”她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不错不错！水灵灵的姑娘，还是大本生，不简单哟。”

    罗歆感到自己正像一件商品。

    被买主细细观察，沉吟和盘算。

    有些不高兴。

    可仍礼貌的笑答着：“黄阿姨夸奖了，黄阿姨也越活越年轻了。”“好好，好好休息休息，空了，到阿姨家玩玩，黄会昨天还说到你呢。”

    老妈笑眯眯的接过话头。

    “一定一定。

    请，这边请，黄处，上次我托你买的，”

    二人离远了，罗歆鼻子哼哼，转过身，搜寻着她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影。哦，在那儿呢。离儿子稍远一点的窗棂，市广电局局座和组织处长，正轻声说着什么？

    局座和处长的眼光。

    都有些惊愕，惊喜。

    抑或还有莫名的复杂……

    这让罗歆有些迷惑：你们的未婚儿子二个钟头前，出去是单身，回来却抱着个婴儿，居然还这么镇静自若？

    还这么像在局里的干部大会上，暂休时安静的交换着意见和看法？

    这是打得哪门子哑迷？

    “不管怎样，是条鲜活活的生命吧？”

    市税务局屠副局，略带嘶哑的大嗓门儿，格外响亮：“晓碗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我看即然你捡到了，孩子就是和你有缘，甭送福利院，养起算啦，”

    一边的银发老太太。

    就合起双掌。

    靠近自己额头：“阿弥陀佛！”

    罗歆知道，那是屠副局的夫人，一个吃斋念佛的病退老太太。奇怪的是，据说比夫婿小四岁的夫人，却远比还没离退休的屠副局苍老。

    大约是心境不同缘故？

    “养起养起。”

    围观的人们，纷纷赞成。

    还有人提醒和鼓励到：“这么乖巧的孩子，是不是有病和大缺陷么？先检查检查再说么，哎晓碗，叔支持你养，国家现在鼓励生二胎。你呢，以后结了婚，生个儿子，这样，儿女都有啦，龙凤成呈么。”

    罗歆瞧见。

    那正在一旁轻声交谈的广电局长和组织处长。

    听到这话一楞，相互看看，走了过来。

    “晏科说得有理！我看这孩子是先得检查检查，这样吧，晓碗，我和你妈都尊重你的意见，你认为呢？”二人说罢，斜着眼睛瞟瞟罗歆。

    这让罗歆又有些不高兴。

    说你自己的儿子得了。

    瞟我做什么？莫明其妙。

    董晓碗听了，脸上现出红晕，抿嘴想想，张口到：“好的，先检查吧，不过，如果是有病，我得先给她医治，然后，再说送与不送。”

    二个老人一口答应。

    人们都笑着拍起手来。

    晚上九点多钟，客人们陆续告辞。

    罗歆扑在在自己床上，正和朱朱管玲煲着手机，满脑子的明天如何渡过，早把白天的事儿，扔到了爪畦国。

    门一响。

    老妈进来了。

    “歆歆！”

    罗歆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连说带笑的忙碌着：“我觉得男朋友年龄大点好，同龄男生不懂事。你们还记得大三时，那个天天对我献花的傻小子吧？奶里奶，”

    啪啪！

    “哎哟！”

    罗歆疼得一扭身。

    手机掉在枕头边，呼地蹦起来，是老妈。老妈的秀琅眼镜在灯下闪闪发光，瞪着女儿：“喊了三大遍都没听见？你给我坐起来。”

    罗歆坐在床沿。

    撅起嘴唇。

    咕嘟咕噜的。

    “进屋也不经别人的允许，还副处呢，一点没修养。”“你在咕嘟咕噜什么？”张副处没听清楚，可却强烈地感到女儿的不满，就放软了嗓音。

    “去了那么久。

    店里情况怎样啊？”

    “什么情况？”

    罗歆依然撅着嘴巴：“我不知道的。”“那新领班呢？可靠不可靠？”罗歆这才猛然想起，去时老妈的叮嘱，就舌尖打着卷儿，支吾其词。

    “还，还行吧。

    挺主动挺热情的。”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一含糊其词的敷衍，恰好对了老妈的口味。

    老妈亲手拟定审定的“下午茶餐厅领班职责”的第一条，就是“主动，热情，积极！”老妈笑了：“好！总算没白去。知道不？

    这个郭领班。

    每月拿着我五千大洋。

    还食宿全包，给五金，费用不低呢。

    其实，多花点工资倒无所谓，只要不怠工，老板在与不在一个样就行。”“人家没怠工。”罗歆听着不入耳，加上无缘无故的被老妈打了二巴掌，就没好气的嘲弄到。

    “要不。

    你干脆安个摄像头。

    全方位全过程监控不更好？”

    “安了的，你没注意？”老妈正色道：“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上次那个宣领班，就是多次把摄像头遮，”突然觉得不对，改口，继续到。

    “如今的人啊！

    个个鬼精，没几个好东西。

    对了，这么说，那孩子你也知道？”

    罗歆阴着脸，撅着嘴，装聋作哑：这还用问？人家董晓碗不早给你们讲了？多此一举！老妈瞧瞧她，知道刚才自己下手重了点，笑笑：“歆歆，问你个事儿，你可要给妈说实话哟。”

    “……”

    “好吧。

    以后进你的屋，先叩门可以了吧？”

    今晚的老妈，脾气意外的好，并且意外的沉得住气，这不禁令罗歆扭头瞅她一眼。记忆中的老妈，从来说一不二。

    至于如刚才的妥协。

    更是天方夜谭。

    闻所未闻。

    很小的时候，顽皮淘气中的小罗歆，听到母亲拖长嗓音：“一，二，”就会立即停止，因为，经验告诉她，只要老妈数到三，就会挨打和罚站。

    以后慢慢大了。

    老妈拖声拖气的数数，变成了严厉的：“罗——歆！”

    再以后，变成了冰冷的警告。

    “我明确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干什么？还不服气？造反了不成？”倒是外面严厉的老爸，每每此时都变成了绵羊，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趁老婆分神走开（罗歆长大后想到，这很可疑的，或者是故意躲开。）。

    塞给可怜的小歆歆一个削好的苹果。

    一杯不温不冷，恰到好处的牛奶，或者是一枝棒棒棒糖。

    挤眉弄眼的劝到：“快给你老妈认个错，改了就是好姑娘。”大概在读大二时，罗歆心里的怀疑，终于得到了宣泄和证实。

    一次署假回家。

    罗歆独自和老爸沟通交流。

    忍不住嘲笑到。

    “哼啊！那时，你和老妈配合得可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哼哈二将哦。还好，在你们的巧妙配合和苦心教导下，罗歆成了一个大学生，要是相反，只怕你们早上吊了哦。”

    老爸己贵为本市社保局局座。

    却不以为然，毫无架子。

    像在自己的局长办公室里，和亲信心腹聊天。

    “要乖自己乖，从来没听说过人是逼乖的。”“其实，我是叩了门的，只是你沉湎在煲手机，没听见而己。”老妈今晚态度硬是好。

    罗歆瞧去。

    闪闪发光的镜片后面。

    竟然堆着笑靥。

    “这么说，你也赞成董晓碗抚养那个弃婴？一个没恋爱史和婚史的单身男人，带着个弃婴，不怕别人在背后戮背脊骨？你也赞成？”

    罗歆微微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