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
想想都好笑。
现在是十月初。
全年也就剩二个多月了。要在几十天里,速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这怕比考研考公务员还难吧?说实在的,管玲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女孩儿不同。
别的女孩儿把洋娃娃抱在怀里。
学着大人咿咿呀呀的拍着哄着。
管玲却把洋娃娃大卸八块。
再一块一块津津有味的拼接;别的小女生穿着花衣服,在钢琴的伴奏下,兴致勃勃的婆娑起舞,管玲却坐在一边,仔仔细细的端祥着弹琴的老师。
冷丁冒出一句。
“老师。
钢琴为什么会响?”
所以,三姐妹在一起时,罗歆和朱朱畅聊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管玲却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沉默不语的构思着小说情节。
才女的反常。
引得歆歆和朱朱经常嘲笑她是“同性恋”
而且还是“性冷淡”。
可管玲总是淡淡一笑:“别瞎扯啦,我都不是。”是的,她确实都不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和所有这方面发迟缓或粗糙的女孩儿一样,管玲总是把自己的兴趣,导向了另一个层次……
可是。
爸妈的同出一辙和同仇敌忾。
却让她突然间苏醒过来,被迫和不高兴地,正视自己必须面对的一切。
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更大更重要的问题,却突然间冒出,这真是让管玲啼笑皆非。明天一早,自己就答复左老师。
也就是说。
明天自己就会成为文化馆的合同工。
一个崭新的生活,开始了!
而曾经的二姐妹呢,美女歆歆被家里宠着,肆无忌惮的自由自在,尽情享受着青春时光;淑女朱朱和古老师卿卿我我,借家教玩起了师生恋。
唯有才女本姑娘。
为生活所迫正式踏入了社会。
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成熟。
也将令我生活的小说,更加丰富多彩,精致耐读。至于这一年完成任务?撞他妈的鬼哟!“一年行不行哩?”老妈还在推波助澜,助纣为虐。
听着她躲在老爸身后发出的嗓音。
管玲感到深切的无奈和滑稽。
但是,她不忍心伤害他们。
家里的拮据,爸妈的艰辛,她早看在眼里。虽然这话问得毫无道理,可毕竟满含着父母真诚的爱心。滔滔世间,茫茫人海,除了父母,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好笑的逼迫自己。
唉!
这究竟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还是一种莫名的痛苦?
终于,管玲妥协了:“试试吧,也许行,也许不行。”老爸高兴到:“好,还是我女儿懂爸妈心,谢谢你了。”
老妈瘪瘪嘴。
“试试?
还有足足三个月哩。
小玲哩,只能行,不能不行。不行,我一头撞死给你看看。”管玲一哆嗦,睃着母亲:“妈!”“喊我妈,就要听我话哩!”
老妈额角发光。
犹如回光照。
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女儿。
“我知道,我也许活不到看到你披嫁衣那一天哩,这些月,我老听到你走了的外婆,在大声喊我哩。你外婆双手圈在嘴上,穿着那件老蓝布大褂,站在一大片油菜花地的坎边儿。
扯着嗓门儿喊着。
‘菊花!’‘菊花!’
‘你个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哩?’
”“妈!”管玲一把抱住母亲,老爸也悄悄伸出左手,抓住了老婆右手……第二天上午九点钟,管玲进了左馆长办公室。
正瞅着电脑的左翼,点点头。
“想好啦?”
“想好了!”
“好!小胡。”隔壁办公室的胡蝶闻声而至,一看到是管玲,高兴得一拍手:“管姐,来啦?”管玲含笑点头。
“小胡。
引管玲去办手续吧。
还有,”
左馆离开屏幕,沉吟到:“你请小肖来一趟。”“好的。”从人事科出来,管玲碰到了那个跳天鹅湖的武老师。
这厮一见胡蝶。
两眼放光。
上前一甩右手。
从半空抡到自己左胸,深深一鞠躬:“蝶呀,心情可好?”胡蝶咯咯发笑:“好得很!情种,有何指教?”
“听说新来了一美女。
蝶呀。
能否引见引见?”
那嗲声嗲气的“蝶呀!”,让管玲直扯嘴角,身上一阵肉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胡蝶晃晃自己可爱的小脑袋,嘻嘻哈哈的。
“情种。
春心萌动,不可压抑。
谨防碰得头破血流哦!”
舞蹈教师扭身瞧瞧,退后几步,捂着自己的眼睛:“苦啊苦啊!”踉踉跄跄的跑掉了。二女孩儿哈哈大笑。
管玲边笑边问。
“这是哪个宝气呀?”
胡蝶边笑边答。
“舞蹈组的左老师,小心别让他爱上哟。”“爱上乍的?”“不死也要脱层皮。”胡蝶揉着自己笑出的泪花:“瞧他酸的!”
管玲忙瞅瞅四周。
“嘘!
小声点。”
“没事儿!这武老师见了女孩儿,都是这样,我们早习惯了。”管玲皱皱眉:“这不是文化馆么?上班时间。”
“没事儿。
习惯就好了。
你可别小看这武老师,姐,这边,”
二人拐向另一通道:“虽然酸得点,可舞跳得好,也教得好,很受学生欢迎。舞蹈组可是馆里的找钱大户,左馆对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哦。到了。”
胡蝶突然站住。
叩叩门。
“肖组!”
屋里一位青年女子迎上来:“蝶呀,有事儿?”“左馆请你去一下。”“好的,一起走吧。”年轻女子出了门,对着管玲笑。
“你就是管玲吧?
你好。
我叫肖蓉。”
管玲点头:“你好!我是管玲。”肖蓉亲热的搂搂她:“早听说你要来,年轻轻就上了《收获》,才女哦。”
进了馆长室。
左翼介绍了管玲。
对肖蓉说到。
“管玲才来,就安到你们校审组,你这个组长要多带带她啊。”肖组满面笑靥:“左馆放心,校审组正差管玲这种高水平人才。我们是如虎添翼,互相帮助,相互学习,哪有什么带带她的?”
“带带。
就是带带。”
左翼微笑着瞧瞧管玲。
“管玲踏实努力,有股灵气和犟劲儿。她刚来,对文化馆的工作性质和环境不熟悉,需要你带带,这不是客气话。办公桌,”
“都准备好了。
电脑是新买的。
所用的工具也早准备就绪,”
肖组看着左馆,面对管玲:“还差什么?你看了提出再添制。”左翼笑嘻嘻的到:“管玲,你就跟着肖组去吧,手续都办完了?”
胡蝶接答。
“办完了。
就是标准像没有,照了补来。”
“好,去吧,完了到我这儿一趟。”管玲跟着肖组,重新回到校审组。办公室不大,三张桌上都有人忙忙碌碌。
靠里间一张大书桌。
一半是堆积如山的资料,文稿,旧报纸。
一半放着台崭新的14寸液晶电脑。
电脑旁边,有一盏台灯和一些办公软件和文具,一张半成新的藤椅,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前。啪啪!肖组轻轻拍拍手。
“请大家放一放。”
三颗脑袋扬了起来。
“这是新来的管玲,”
肖组笑嘻嘻的看看她:“小玲,给大家自我介绍介绍。”管玲这才看清楚,明亮的灯光下,扬着二张中年女和一张年轻男,略带懵懂神游的脸孔。
有些紧张的自我介绍到。
“大家好。
我叫管玲。
管理的管,小玲的玲,刚从××大学毕业,学的是外国现代文学,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我一定向各位师傅认真学习,精益求精。”
啪啪啪啪!
一阵不太热烈的掌声。
肖组点着人头。
“这是张喘,这是乐燕燕,这个呢,与你同龄,来自山东孔府之乡的孔隙。”大家朝管玲笑笑,挥挥手,三颗脑袋又低了下去。
肖组指着那张大书桌。
略带歉意的说。
“文化馆办公室挤,将就用吧,委屈你了。”
她带着管玲走过去,亲手帮她打开了电脑:“温都7版,配置高,速度快,用的是局域网,这是客户端密码,”
迅速在屏幕上打出几个阿拉伯数字。
“记住了?”
“嗯。”
肖组手一动,删掉了密码,直起腰:“校审组就这五个人,除了有文稿资料校审外,其他事情也要做的;有什么想法和困难提出来,大家商商量量的解决,习惯了,就好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谢谢!基本清楚了。”
“好,你开始工作吧,哦不忙。
刚才左馆不是让你去一趟?去吧,他在。”
出了门,管玲发现校审组办公室,被安排在长走廊的拐巷,这拐巷也就十几米,除了校审办,还有一间储藏室,很安静。
与长走廊二边的办公室和练功室相比。
安静得有点像世外桃园。
很显然。
这是与校审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有关。可问题也在这儿,如果要方便,到食堂或到别的办公室聊天,必须从拐巷穿出;而拐巷正面对的,就是馆长室和馆办……
管玲一出拐巷。
那馆办的胡蝶就快活的叫了起来。
“才女,管姐,来来,聊聊。”
管玲瞟瞟一墙之隔的馆长室,扬扬手:“一会儿见。”胡蝶追出来:“姐,我这我有好吃酸梅,真正的乌梅哟,我等你哦。”
吓得管玲直皱眉。
叩叩!
“小玲,进来进来。”
左馆抬抬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安排好了么?”“好了。”管玲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左老师对面。左馆脸上浮着微笑:“过去的小玲消失了,一个新的小玲出现了,干吗这样拘禁?自由点不好?”
“过去是老师与学生。
从今天起变成了上下级。
量变到质变,安能不注意?”
管玲放松一点,可仍提醒自己注意规矩。左翼注意的打量打量她,感叹到:“到底是管玲呵,敏感且懂事儿,不过,不必太拘禁。
虽说职场不是学校。
可一样得有放松的心态。
你才能做好工作。
搞好与同事的关系。不要紧,工作中有磨擦,有矛盾,纯属正常,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总之,要放松,要大量,精力放在工作上,就问心无愧对吧?”
管玲点点头。
左翼把那部书稿递过来。
“你读过。
己有印象,就先负责它的校稿编审。小玲呀,文字关你是过了点,可这校审呢?也许还从没接触过?不要紧,不难不难。
回了办公室。
你先把那相关负责制度学学,烂熟在胸。
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就是。”
“好的。”左老师微笑到:“今天是你参加工作的第一天,下了班如果有空,可否到家一叙?”管玲眼前现出白雪老太太恼怒的脸孔,有些为难。
左馆高兴的笑起来。
“傻丫头。
白雪的早年痴呆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糊涂时呢,就像前二次,让你委屈不己;清醒呢,她就对你发出了邀请,老太太身不由己啊,小玲,还在计较她,怕她吗?”
“当然不!”
管玲高兴了。
“我也正想看看白雪阿姨呢,昨下午,我还在路上碰到了左长,他刚下班。”
“听他说了,儿子下班就回我家,唉,好吧,晚上见!”“晚上见!”出了馆长室,管玲看看快十一点了,就准备赶回校审办。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
管玲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校审看起简单,实际上是一门学问,必有其规律性和相关负责制。昨晚临睡前,管玲还惦记着这事儿,关了大灯,把笔记本电脑拎到自己床头,拉扰了大床单,打算好好上网查查。
可是刚一拎开台灯。
睡在外间的小弟。
就呼的爬起蹦下床,一撩大床单钻了过来。
吓得管玲尖叫一声:“干嘛?你疯啦?”小弟也不说话,而是气汹汹的把墙上的总开关一捺,啪!一片幽黑,一掀床单,泥鳅样重新溜了过去。
想想小弟一早就要起来。
管玲只得作罢。
现在,正式上岗啦。
却连相关工作的基本概念都没弄清楚,一向做事认真的管玲,心里有些发紧。可她刚一动步,却给早守候着胡蝶,一把揪了过去。
“才女。
管姐。
来,给。”
一包包装精美的乌梅,塞在管玲手中:“新疆的特级天山乌梅,尝尝。”管玲不好拒绝,只得接过抠出一颗,扔进自己嘴巴,却酸得脖子一缩,鼻尖直碜。
“好吃不?”
“好吃。
很贵吧?”
一面把馆办瞅了个清楚。馆办不大,也就和校审办差不多,四张桌,同样三颗满是浓黑云发的脑袋瓜子,在电脑屏幕前若隐若现。
胡蝶的办公桌靠在最前面。
桌上堆着打字机,传真机,电话,电脑,路由器什么的一大堆玩意儿。
“曹主,接着。”
胡蝶大咧咧的叫着,一拉抽屉,三包特级天山乌梅,飞向了三颗脑袋瓜子,看得管玲目瞪口呆。
第21章改变初衷
扑!
扑!
扑!
乌梅分别砸在三个座位上,三颗脑袋抬了起来,“OK,谢谢!”“白马王子被你砸没啦,哼,讨厌!”“胡蝶,上班时间,注意一点。”
最后抬起的那颗脑袋。
有一张俏丽却温怒的脸。
然后对管玲笑笑。
“你好,我是曹婷婷!欢迎你哦,大才女。”“曹主,”胡蝶指指对方,对管玲介绍:“馆办主任,仅次于左馆的二号领导,很原则哦!”
曹婷婷站起来。
管玲眼前一亮。
好个漂亮少妇!
高挑个,鹅蛋脸,肤白丰腴……“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姐,曹主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虽然不是学的中文,可是,”
“行了行了。
蝶呀。
我怕你得了吧。”
曹主无可奈何的摇头,又指指隔壁:“上班呀,拜托!要不,你又得请肯德基了。”回了办公室,大家都在忙忙碌碌。
肖组对管玲笑笑。
“12点——1点中餐,”
指指她桌上。
“饭卡,吃一顿划一顿,弄丢了,就自己掏腰包重新买卡。”瞧瞧她手中的书稿:“你这几天的工作,就围绕着这部书稿转,墙上有规定,先熟悉熟悉吧。”
管玲点头。
回了自己座位。
打开电脑。
啵!眼前一闪,屏幕亮开,在屏幕亮起的同时,页面立即跳出,一行俊雅的绿底缕空仿宋体“×××区文化馆,全国连续三届优秀群众文化馆,牢记荣誉,争创先进,锲而不舍!”
管玲握着鼠标轻轻一动。
所有熟悉和不熟悉的软件,标题,全都呈现出来。
管玲满意的呶呶嘴巴。
大概是专线专用吧?这可比自己以前用的网速,快多了。想想以前用的那些联通沃,天朝移动,天朝电信,以及什么铁通,长城,艾谱云云。
开始还行。
不久就成了乌龟。
成了蜗牛。
还扯起喉咙直叫唤“20M,一降到底,只要×××元一年,平均每月才投××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管玲就心有余悸。
一阵劈里啪拉。
管玲就调好自己平时所用的电脑软件,格式,工具等,再输入密码。
手中这部书稿的复印件,就现了出来。翻翻扉页,目录和页码,确定和手中的一模一样,管玲又抬头瞧瞧墙上。
上面挂着一排小玻璃镜框。
里面都是打制精美清晰的各种规章制度。
以及注意事项。
管玲迅速锁定了其中的《×××区文化馆图羽资料校对项目规定。》,一目十行的溜过前言:“新闻出版署1997年颁布的《图书质量保障体系》规定。
必须坚持“责任校对制度”。
”三校一读制度”。
这两个制度首先确定,是本公司出版高水准教辅的基本保障。”
细细阅读起来……管玲这才尝到了校阅的厉害。不过一个下午,她就感到到眼睛酸疼,看什么什么就在眼前乱跳,或是无限放大……
弄得管玲不得不时时离开屏幕和书稿。
倒在椅背上一个劲儿捏自个儿的鼻梁。
肖组不时上来。
轻轻拍拍管玲,表示着关怀,并弯腰看她的书稿,修改着重复句和标点。管玲感激地低声说:“肖组,谢谢你。”
肖组什么也不说。
只是笑笑。
回到自己座位。
整个下午,办公室除了轻轻的呼吸,击打键盘的响动和进出倒水或方便,就像无人一般。这让平时边忙边说笑的管玲,很不习惯。
临下班时。
一直专心致意的管玲。
忍不住偷偷扫扫同事。
那个叫张喘的中年女人,紧盯着屏幕,手指翻到,抿嘴直乐,定睛细看,屏幕上一条大鱼在鱼饵的诱惑下,张着嘴,鼓着眼,甩着尾巴在扑腾着……
坐在她前面的乐燕燕呢?
戴着耳麦。
睁大眼睛。
随着屏幕上一对帅男美女,在如影随形,心驰神往……通过中午吃饭时的相互客气和自己的观察,管玲发现这二个所谓的中年妇女,也就三十出头。
不算最漂亮。
却很是矜持。
特别是那个乐燕燕。
肤似凝脂,鬓如浓墨,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韵味。不过很显然,二女对管玲的到来,并不热情,只是用一种十分奇怪和陌生的眼光瞅着她。
相互间不时交头接耳。
仇视而鄙夷的瞟着她。
就端着不绣钢饭盒,扬长而去。
这让管玲十分纳闷,她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二人,何故如此?倒是那个与自己同龄的孔府邻里,来到自己桌前坐下,搭讪。
“你好!
才女。
我看过你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