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今日辰时,自是到了那日与时眉所约定的时候。袁承昊早早就跟金星来到苍绿山庄,递了名帖在大厅等候。
不多时,只见秋晓带着几个小厮搬着东西过来了。“秋晓见过四皇子。”秋晓向袁承昊行了一礼,站在袁承昊对面的椅子旁,几个小厮跟了进来,在屋里站成一列,清淡却不失恭敬的语气,“庄主此时有要事在身,所以只好命我将‘百鸟朝凤’前来交给四皇子,还望四皇子见谅。‘百鸟朝凤’在此,还请四皇子过目。”
秋晓命众小厮依次打开手中的木盒,秋晓走到第一个面前,伸手拿出里面的一卷东西,叫过屋里的一个丫鬟,慢慢展开,正是那绣品。
袁承昊本以为是将其镶好在架子上的,此时看到这幅卷,正是不解。
“庄主有所吩咐,若是镶好在架子上,一来四皇子不好往来处带,路上不方便的很,且太招眼;二来路上也容易破损或是弄脏。所以将此绣品作此卷起,到时再顺展即可,且不会有折痕。”
袁承昊点点头,仔细看向绣品,只见凤凰的全身以金线绣成,已是极为明亮,但那补上的双眼却是真真亮如天上的星辰。再细细一看,竟是瞳仁处一朵灼灼的桃花,“真是点睛之笔啊!”袁承昊大喜过望,不禁拍手称赞。
秋晓见袁承昊已是看完,又颇为满意,便将幅卷收了起来,完好地放回木盒中。然后伸手指着后头的木盒里,说道:“这些是做屏风架子的木材,我们山庄最好的便是这黄花梨木了,不比宫中的精品贡品。若是四皇子不满,庄主说那金丝楠木是最上,华丽又不失雍容气度,与此绣品搭配最佳。”
袁承昊本就感叹于时眉的心细缜密,考虑之周全。又见‘百鸟朝凤’真是人间难求,本已是大喜过望。没想到连这等细枝末节都想的极为完美,从秋晓的口中娓娓道来,真是有一种春风化雨的功效。
“如此,真是要多谢庄主了。绣品已如此精美,又考虑地如此周到,真是让袁某受宠若惊了。”袁承昊向秋晓抱拳答谢,“待我转达庄主的谢意!”
“四皇子不必多谢,庄主说了,这本就是苍绿山庄份内之事,如此做好才能心安理得。”秋晓又再行一礼。
“这自然是实话,但袁某还是要谢的,”接着转头对着身后的金星说道,“快将银票交与这位姑娘。”金星从椅子后走出来,从怀中拿出备好的银票,弯腰递给了秋晓,秋晓接过。
金星看着秋晓,“姑娘请清点。”秋晓得体一笑,“自是不必清点。”袁承昊心中对这苍绿山庄敬佩更添两分。“转告庄主,他日若有空闲,袁某定将再次登门叨扰。”“随时欢迎四皇子前来。”秋晓带着众小厮送着袁承昊主仆两人出了门,将东西转交给门外等候的袁承昊的仆从,便往时眉屋子去了。
且说这边温羲和在时眉处用着早膳,一桌的饭菜做的颇合她的口味,正吃着津津有味,刚要弯起眼睛对着时眉夸这菜做的十分好吃,忽然听见屋外一个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都几时了,才用早膳,你可真是越来越懒了!”
温羲和本来吃得正欢,一口接着一口,乍然听到屋外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一时间竟忘了咽下嘴里的肉去,刚要答话,那肉却刚巧不巧的卡在了喉咙里。“咳咳咳…”卡的真是难受,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这才感觉好受了不少。
喝茶间,屋外戏谑的男子已走进屋子,坐在温羲和旁边,皱起眉头,看着温羲和灌着茶水,撇着嘴说:“啧啧啧,数月不见,本以为你能跟在庄主身边多少学着像个姑娘家一样,没想到还是这般粗鲁。那娴淑、温良的字眼真是与你沾不上半分边。“
温羲和这会听出来了,从小到大,见了面就挑她毛病,故意找茬的人除了陈玉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是是是,我不比您更像个姑娘家,行了吧?”温羲和一看这厮就来气,没好气地说道。只是手中的筷子从未停下,眼皮也懒得向他那动一下。
“前几日羲和说传信给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时眉命秋晓添上一杯茶水,递给陈玉。“想必路上定是紧赶慢赶,奔波劳累也真是辛苦了。”
陈玉看着温羲和一副不搭理他的样子,暗暗发笑:“辛苦倒是算不上,只是我接到传信便一刻不停地往回赶,”陈玉将脸凑到温羲和面前,继续说道,“如此诚心实意,没想到传信之人还如此不待见我,心中略有些不平罢了。”
温羲和自是最讨厌这厮捡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一把放下筷子,抬头打量起陈玉来。只见他摇着折扇,腰间并无玉饰,头发只用蓝色发带束起,未曾绾成发髻,一身蓝色衣衫更衬得他容光焕发。
可别说,出去云游几月,这厮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只是那张臭嘴还是讨人厌的紧。
“哎呦喂,您老这是打哪回来的呀?”温羲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自是先往北,然后又转头向西。我正是从那西域之地往回赶的。”陈玉不紧不慢地说。
“我说呢,定是这西域的风沙还不够厉害,否则早就将你的臭嘴打磨得上好了。”温羲和咬牙切齿地嘲讽。
“劳您费心了,西域的风沙虽大,但是在下的嘴舌更利,自是…”还没等他说完,温羲和便一挥手,不耐烦道:“得得得,快打住吧。您天下无敌、人间无双,我说不过您行了吧。”这厮的嘴,开了口就停不住了,啰啰嗦嗦活像个老娘们。
“看您面容略有憔悴,眼底微微发青,胡茬微微长出,头发光泽稍减,衣衫更是有点不整,您老不如先行回房歇息。小人晚上再去叨扰,给您接风洗尘尚可?”温羲和一口气没喘的朝陈玉说道,弯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恭敬的样子。心中只想:赶紧走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耳。
时眉看着陈玉,确实如温羲和所说,一副长途赶回,全身疲惫的样子,也说道:“不如先回房休息吧。我已让秋晓吩咐下去将西厢房三间给你收拾了,你随秋晓去吧。”
陈玉连赶了几天的路程,本就十分疲惫,听她们如此说,便点了点头,起身向时眉说:“那我就先回房了。”时眉也点点头,温羲和则是挥着衣袖,笑着小声说道:“滚滚滚。”
陈玉看着温羲和一脸贱兮兮的表情,傲慢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将眉毛挑的老高,嘴里吐出两个字“粗鲁!”便扬长而去,随着秋晓回房歇息了。
温羲和嘴里虽然一万分地嫌弃,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陈玉随秋晓回厢房的背影,直到他们转弯看不见了才回过头。
这厮好像瘦了一圈呢。她轻轻叹了口气,“阿姐,我也回房去了。”
时眉最是知道温羲和这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有点好笑道:“我也要去刺绣,正好顺路。一同走吧。”说完拉着温羲和的手往外走。
“吃个饭也能吃成这样。”时眉边走边将温羲和额前掉落下来的头发轻轻捋到耳后。
温羲和嘿嘿笑了两声,“这头发太过不羁了,总是作风采无双状。”
时眉对于她这种厚脸皮的话不予理会。
…
温羲和回到房中,打发了雁音和花影去忙别的,自己一歪身子躺在榻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发了会呆,觉得甚是无聊,便从书架上取来一本《列国志》看了起来。
她一边看一边想:陈玉此行急急归来肯定辛苦,送他个礼物慰问慰问他怎么样?可是,送什么好呢?
哎!就把昨晚买的鼻烟壶送他好了。嘻嘻,这小子向来爱收集名玩字画,肯定会喜欢的。温羲和把书盖在脸上,懒洋洋的支着腿。
但是下一秒,她就立马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
老子的鼻烟壶去哪了?
“花影,雁音,雁音,花影!”温羲和大声叫道。雁音和花影本就在门外,听得她大叫,忙推门进来。
“小姐,怎么了?”看着温羲和一脸急切,书也扔在一旁,她俩小心地问道。
“你们可曾将我的鼻烟壶收了起来?”温羲和难得认真地盯着她们俩。
“鼻烟壶?我跟雁音不曾见过什么鼻烟壶。昨晚小姐你喝醉回来就上床睡了,什么也没带回来。”花影实话实说。
不应该呀,昨晚她不曾将鼻烟壶给别人呀,难不成自己长腿跑了?突然,温羲和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的感觉。不会是…连带着芙蓉糕都甩给那个黑衣男子吧…
一想起黑衣男子那双冰冷到极点的眼睛,温羲和就觉得那股子寒意又从自己的脊背处升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苍天不会这么不饶过她的。温羲和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使劲甩出了脑子以外。
雁音和花影看着自家小姐先是呆愣着,然后又自言自语地使劲摇头,看的一脸不解。
温羲和摆了摆手,“没事了,你们出去吧,我再睡会。”然后身子朝里,将书盖在脸上,闭上眼睛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