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杨风强有力的双手揽着李星羽虚弱的身躯,那个司机走了,周围的人围拢着他们,却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在这时候愿意向他们伸出援手,杨风感到有多么地无助,痛恨人心的冷漠。不过,杨风也看惯了,就连是朋友、亲人也未曾对自己有过强烈的同情,又何况是这些素不相识、毫无关系的外人。
医院离这里不是很远,但也不算近,也就几里路而已,只是如果要等待救护车来到的话,恐怕已经晚了,而且,此地的医院是出了名的慢。无论怎样,杨风都不应该等,他更不想等,李星羽的未来不是赌注。于是,杨风大踏步地朝着医院奔去。
脚步风一般快速地迈动,步幅轻快,每一只脚着地,身体都能感到剧烈的颤动。但李星羽的身子却是很平稳地在杨风怀里,一动也没动过。因为杨风知道,一点小小的晃动都有可能对李星羽造成极大的伤害,因此,他只能这样保持着双手静止,只是脚在动。抱着一个人奔跑的压力是如何的大、艰难可想而知。
雨还在下,风吹得雨花斜斜的,风雨夹杂着,落在杨风的脸上。路边的梧桐树高高地耸立着,飞速地向后移去,一簇簇绿叶显示出淡雅的黄色,小小的雨花坠落在黄叶上,叶子缓缓掉落,飘飘起舞。所有的叶子都一样,不再经受得起风雨的洗礼,今年秋天,它们都会离开,不再欢乐于枝头之间,树缺少了叶子而失去了繁华,叶子离开了树而失去了依赖。那里,是它们最终并且永远的归宿,一生无法改变的命运。秋天,是一个孤单的季节。
不知,叶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不知跑了多久,杨风的额头已经开始发亮,滴滴液体自上而下滑落,不知是水还是汗滴。杨风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困难,大口大口地吸取着周围的空气。空气的摩擦,脚步的连续踏足,迅速地消耗着杨风的体力。
杨风什么也没想,他只知道,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到达医院,不知为什么自从开始跑起来到现在,杨风的速度就从来没有减慢过,或许,信念能给人无限的力量。
指针旋动,带走岁月的记忆,尘封的年华里,少女的微笑如云如风,美丽易逝,犹记得,那是秋天的时候。
明天春天是否会像凤凰花一样,再展风采。时光的沙漏,带走点点鲜血,生命的余光在黑暗的边缘,微微闪烁。
终于,杨风看到了医院的大楼,眼前一亮,心中闪现出触手可及的希望。此时杨风已经很疲惫了,每一寸肌肤都在跳动,全身散发着巨大的热量。
这时的杨风的步伐本来应该更加沉重的,但是却恰恰相反,他反而更快了,三步并两步,闯进大楼里,慌慌张张地,左拐右窜寻找着那可以救命的人,心中去火烧燎般,炙热地焚尽杨风的体力和耐心,当然还有李星羽的生命。正好在转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那人看到杨风怀里的李星羽,随即喊来几个护士,推开一张医护床。杨风小心翼翼地把李星羽放下,看着那些人推着李星羽进入急救室,杨风才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心中像放下千斤重负,露出灿烂的微笑,随即,往后倒去,天色一下子黑了,听不到任何声音。
很久很久,杨风都只觉得眼前漆黑,身体也不能动弹,只是觉得很暖和,就像冬天围在火炉旁一般的舒适,渐渐地,他似乎觉得不那么累了。
…………
杨风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如梦魇一般,不消不散。
“吓”杨风猛地惊醒,顿时心急如焚,想坐起来却感不到身上有力气。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醒了?”那是一个中年女性,皱纹并不是很明显,微微笑着,一副慈祥的样子,手里弄着什么说
杨风偏过头,看到了这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有些惊讶,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那李星羽呢?杨风突然回想起来,顾不得自己的状况,急着问:“请问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受伤的女孩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那个女孩……”护士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杨风,然后又笑了出来说,“她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至于现在她在哪儿,告诉你也没用,你现在体力很缺乏,还不能起来,而且她现在需要休息,不宜被打扰,你只要知道她没事应该就可以了吧?”
杨风将信将疑,身子还是那么乏力,也只能相信她的话了。
护士走了,关门前的一刻,又探头看了一眼杨风,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唉,这么好的少男少女,竟会遇到这种意外,真是世事难料啊!”护士颇有感触,不禁为这两个不幸的人感到惋惜,以及同情。
杨风躺下,平望着天花板,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杨风扯开了被子,拖着疲惫的身子,蹒跚漫步地走向门口。
隔壁,一个穿着白大褂、黑发发丝相夹的医生和刚才的护士交谈着。
“那个少年醒了?”医生道。
“醒了,不过他刚醒过来就问那个女孩的情况,挺激动的,想必,那个女孩是他的什么亲人吧。”
医生闻言,低头叹道:“现在那个女孩的情况很不乐观啊,得尽快通知病人的家属。”
“什么?”门开了,传来一声震悚的语音。
杨风冲过去,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不容乐观,她怎么样了?”杨风的手现出些许红色的伤痕。
医生一脸惊鄂,不过好在医生道德素质不算差,并没有为杨风突然的失礼而发怒,反而有些不知所以,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医生你刚才说星羽的情况不容乐观,她怎么了?”杨风又一次重复了问题,看其脸色真的是很着急。
“唉,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杨风听得,也安静了些,等待着他的叙述。
在医生这个人的眼里,杨风的行为真的是很特别,年纪轻轻就对这人世之情情如此执着,这样重情重义之人真是难得啊不过,无论怎样,也应该把那女孩治好。
医生正色道:“那个女孩病人头部受到重创,你把那女孩带来时,气息虽然很弱,但却是挺平稳,也幸好你及时,使她得到救治,所以现在她暂时渡过了危险期,只是……”医生突然停住,却使杨风更急躁。
…………
杨风走出门,回想着刚才医生的话,一脸沮丧。“病人的情绪不稳定,对我们的药具有不小的抗性,因为这个缘故,无论怎样治疗都只能取得不大的成果,以病人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一周之内无法有所转变,或许这个女孩就要永生躺在床上。所以希望你能尽快通知家属。”杨风突然间觉得自己不可原谅,如果自己没有做那些事,星羽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意外了。
杨风自责着,想起了什么却不敢说出口,他走出来也没给李界缘打电话,只是给徐文昌打了一通电话。这种意外是如此地棘手,杨风也是显得有些害怕,徐文昌是他来到这里最熟悉的人,也是杨风此刻唯一想到的人。
接到电话,高梅和徐文昌匆匆赶来,当他们看到杨风时,却是一脸愕然。眼前,杨风坐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身上隐约有着一些不安的寂静。
“杨风”徐文昌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肿的迹象,干巴巴的毫无神采,是那样的萎靡不振。
“出什么事了?星羽呢?”高梅开口道,作为她做好的朋友,总是那样记挂,时刻想着对方的安危,虽然星羽出事,但高梅却没有因此而推给杨风什么责任,毕竟意外总是发生在意料之外。
“她在里面,还没醒过来,不过现在是没事了。”杨风怅然道。
“好端端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高梅急问,显然,她很注意李星羽的安危。
“我……”杨风低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她,才会变成这样。”杨风很惭愧,虽然不是她撞到的李星羽,但导致李星羽出车祸,归根到底,他还是有不可推卸的根本责任。
“请问你们是病人李星羽的家属吗?”突然一名护士过来问。
“我们是她的同学,是我们送她过来的,请问有什么事吗?”高梅上前一步,响起清脆的声音。
“这是手术费和账单,你签个字然后到那里办理住院手续。”说着,指向不远处的柜台。“哦,好。”高梅签完应声道,随后转身对杨风道:“手术费之类的你不用担心,我先去交钱办手续,你们在这儿等我。”对于李星羽曾认定的这个人,高梅并没有任何的排斥意见,反而有些不寻常的相处感。
徐文昌坐到旁边,宽慰道:“会没事的,放心吧。”
“文昌……”杨风有些不敢说,“其实星羽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责任……我真的,很没用。”
“不用那么介怀,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司机的错误,你已经尽力了,即使无法改变也不是你的责任。”
“不,不是。”杨风昂头坚定地说,“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跟星羽表明自己的心里而不是和陈梦心保持那种无法纠清的关系,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而且……”杨风低下头,阐述着那时的情景,脸上却是无法掩饰的羞愧。
徐文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吧
又不太合适,毕竟也并不是什么事都值得原谅,杨风这次的确有些过分了,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也一样不好,星羽出事,杨风不仅自责而且比起担忧,谁的心有他更重,再加上他们是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说些什么,即使形式上的也好。徐文昌把手搭在杨风的肩膀,像一个兄弟一般“好了,别那么沮丧,为自己,也为星羽,开心一点吧,要留着自己心中的那份希望。”徐文昌突然学着微笑了,虽然脸部有些僵直的样子,但杨风却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杨风并不太过信任这种事会太过完美,但是他也一样地衷心地希望星羽快点好起来,当然在杨风的心里也存在着另一个以后,那就是即使星羽好起来,杨风和李星羽也会是另一种关系,和相爱相恋截然相反的关系。
“那医生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醒来?”徐文昌又问。
“医生没有说什么其他,只是说如果一定时间内无法醒来,或许就只能永远这样了。”杨风的语气里隐带着悲伤,没有了往日里的的乐观与自信。
徐文昌看到杨风这样,也有些惘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杨风,即使比起曾经被深爱多年的陈梦心冷落,也不曾这样,虽然此时杨风会这样有一些自责的成分。突然,徐文昌想起了什么说:“那,她呢?”
杨风听到她,自然也知道徐文昌说的是谁,回答道:“她,走了,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徐文昌有些奇怪,她才来没多久怎么就走了?“去哪?”
“具体的不知道,只是说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什么sderla,不过以后她会联系我的。”
时至夜晚,也没有其他的消息,李星羽还没有醒来,每个人都那么地情绪低落,周围笼罩着一股寂静。高梅突然想到了什么,想着应该通知李界缘一声,毕竟那是李星羽的父亲,无论怎样也应该这样。于是高梅跟杨风说了声便拨了一通电话。杨风点点头,没说什么,更没话说,他知道无论受到怎样的待遇,都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