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羽悻悻地回来,本就是内心纠结,无精打采的,但见到李界缘,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这种时候,李星羽并不希望李界缘不开心或者受到什么刺激。
期间,李星羽总是想着以后,她有多么不甘却无人知道,即使知道了,也是无能为力的。
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幼稚、天真,对现实还是充满憧憬的热情,盼望着有一天会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即使拥有能力也不足以改变很多,生活的意外很突然,总会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到来,并且破灭了许多理想中的东西。
在她的思想里,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感谢余少凡,因为余少凡的条件固然让李星羽失去了杨风,以及自己的愿望,但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应该感谢余少凡愿意帮助救治李界缘,生命城可贵,爱情价更高,并不是绝对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就没有了,而爱情是以人的感情为基础的,只要改变了思想感情,就又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比起爱情,或许生命更值得珍惜。
而且,余少凡愿意出一笔天价救治一个人,不管是怎样的,只要不是亲人,都有理由提出一个获得回报的条件,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再者,这样的条件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求之不得的,不仅救了父亲,还能和一个帅哥共度一生,并且享受无劳碌之苦的生活,这难道不值得感谢吗?
只是,李星羽却并不那么想,如果真的有心帮助的话,又何需提出那样的条件?大可借给她们啊。父亲比什么都重要,但是自己的憧憬也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感情思想也都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而且,即使愿意放弃自己的过往,又能和曾经一样,遇到让自己倾心,对自己好的人吗?
李星羽叹息一声,苦奈地摇摇头。
几天里,都没有什么事发生,李星羽只是静静地陪着李界缘,陪着他聊聊天,或者出去走走,也没什么特别的。
杨风离开后,并没有多停留,没有买什么东西,因为他无需买什么,更不知道买了送给谁,对于其他人,没心思送,而惟一想送的只有妈妈,只是,他不知道送妈妈什么,更没有那个勇气,因为,他害羞。
那天,他背着黑色,踏下车,脚步停在那个那一间不起眼的房子前,仰望着屋顶,心中一阵未知的感叹。那是一间约四米高的一楼平天房,白色的石灰泥镶满了屋子,不算高,不华丽。硬化的表面经过岁月的洗刷,出现了小小的裂痕,某些部分也已被侵蚀,犹如泥水流淌,使墙壁变得面目全非。
杨风神色淡了几分,有些放心不下似的,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妇女,四五十岁的样子,炭黑色的眼眶围绕着深凹的眼珠子,皮肤黝黑,满脸的皱纹,颧骨下是收缩的不能再收缩的腮,眼神落寞,不太多的生气。杨风看见,顿时有些激动起来,喊道:“妈。”
这便是杨风的妈m(懒得想名字,暂时代号吧。)杨风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对于这个母亲,也有些想念。
“回来了。”m看到杨风也是情绪颤动了下,简单地答道。看似简单的话,却包含着许多难以言表的情感。
杨风放下背包,和m进厨房去了,天气挺冷的,而且也正是到了农家去炊烟的时候,在厨房正好取暖。
又跨过一个门口,杨风突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他的父亲杨全,矮矮的身高,却很硕壮,皮肤也挺黑的,不过让杨风呆滞的,并不是他的样子或者再一次见到,而是杨风全的脸上,满是愤怒狰狞之色,杨风知道,他又看到了这种神态,他的愤怒来的没有理由,而对象却很明显,是杨风的母亲。
只见杨全粗口呵斥道:“这么晚了还没做好饭菜,总是要要等到我回来才做饭,如果每天像这样,那还吃什么,你妈的,大的小的都一样,一样的懒。”
闻言,杨风也有些怒了,却是不敢发言,对于这样的情景,他早已习以为常,他没有那个资格去反驳杨全的话,只能为母亲感到不甘。
想想母亲曾多么辛苦,孩子未出世时,十月怀胎,在这几百天的时间里,相当于砣着一个十斤的物体生活,十斤,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很轻,但对于一个女人,力量比男人小的女人,带着十斤,还是挂在肚皮上,渡过十个月的时间,那又是何等的苦累?
出世后,不仅在自己儿时日夜操劳,睡个觉也不能熟,随时注意孩子的情况,而且手上每天都占满了孩子的屎尿,换作是其他人,又会愿意承受这样的“折磨”吗?
而让杨风最气愤的是,自己的母亲即使在坐月也没能享一次福,休息多几天,还要被父亲气。这是杨风懂事后知道的,而且成长中,也一直亲眼所见这个父亲的行为。
杨全是个旧时代的知识分子,也是个很勤奋的人,是村子里公认的“劳模”,因为他在村子短短几年间,靠着努力给后代筑好了未来的住处,再加上公认能力,让他在村子里拥有一定的声望。而在这辉煌的背后,却并不是孤才之能的成就,表面上是这个一家之主的荣耀,实则是家人一起的努力,就如m来说,她也一样尽心尽力地劳作,虽然没能比得上男人的力气,却也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并且她所做的并不会比杨风全少,只不过是杨风在外,多些人看到罢了。
所有人都一样,只看到表面的辉煌,而看不到背后的艰辛,就如钟表,每个人都只是看指针,而从不注意指针后的齿轮,这才是钟表真正得以转动的原因。无论谁离开谁,都是一个不完美的个体,只有一起工作,你不怨,我不恨,方才是永恒的完美。
在杨风的记忆里,杨全一直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事,动不动就恼火,瞪大眼睛,翻过来了一般,很可怕。而且,可以说,杨风没有真正快乐的童年,即使那时是余少凡作为儿时的玩伴,他也没有多少次是放心去玩的,总是提心吊胆,害怕杨全来抓他回去,甚至也真的发生过那样的情况
对此,只有忍让。只有耐不住时才会早早的偷偷地溜出门,可即使是这样,也比不出去的好。
所以杨风的心总是很乱的,不仅身处损友之间,而且在家庭里更是烦恼不断,也因此在中学时代便想着要出去工作,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留下。
“爸。”杨风唤了一声,走了过去,开始忙了起来,因为杨风知道如果回到家闲着,肯定会被骂的。
“嗯……”杨全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爸。”杨风并不为父亲这种回答而大惊,刚欲离开就又一声叫唤响起。
熟悉的声音使杨风停了下来,另一处,却响起了让杨风真正触动的声音。只见杨全苍老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道:“回来了?出去坐吧,快开饭了。”
听言,杨风只是震了一下,又很快回复过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无奈地摇摇头。
这种情况,他早已习惯,他没有让人钦佩的能力,没有经济能力,从没有什么让人重视的能力,即使在家里,在杨全这种自以为精明的人眼里,杨风也只是一个小孩,所以,杨全一直对是对杨风的哥哥杨振看得很好。
对杨风来说,在外,他不受伙伴看重,甚至是排斥,在这里,杨全更是无情地踩踏着杨风仅有的自尊。
一夜无话,杨风很早就睡了,只是并未真正睡着而已,他在想,想很多,最想的莫过于李星羽,虽然只有几天的相隔,杨风却觉得那么遥远,或许是习惯了那种喜欢的人在身边撒娇的感觉,又或者是寂寞惯了,一时间无法从开心的生活中走出来,不甘寂寞。
而隐隐地,他总是心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在那种无知的担忧里徘徊是一种烦躁,于是杨风也试着去不想那些事情。
前几天,余少凡已经找了一个专业的医生来给李界缘诊治,而经过几天的观察,那个医生对李界缘的病情有了初步的了解,并决定今天就动手术,以便让李界缘早点康复。只是,一个莫大的坏消息犹如惊雷般轰动着李星羽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那便是,李界缘在旧病复发的同时,还身负另一种病,这种病称之为“肿瘤”,经过检查,即使李界缘能够切除肿瘤,并且医治旧病,也不可能根治,而且,还会留下后遗症,这种症状就是李界缘的下半辈子要在不断的化疗中渡过。
对于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李星羽陷入绝望,先不说父亲不能重新那么身体健康,而就是化疗也需要很大的财富支持,鉴于她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在绝望与纠结中渡过了几天,手术终于开始了。
手术间,李星羽就在室外,看着那
个还没打开的门,眉头紧锁着,心急如焚。
自李界缘进去,李星羽就很不安稳,虽说很多地方都已做到位,但是,李星羽还是担心什么意外。
…………
门上的几个大字闪烁了几下,在李星羽的注视下骤然泯灭,李星羽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了一些,赶紧跑过去,询问情况,对着那个老年医生道:“医生,怎么样?我爸呢?”医生看上去满腹经纶,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医生呵呵笑着,道:“手术非常成功,比预想的更好,病人已无大碍。病人正在病房休养,现在,你可以去看他了。”
“真的?”李星羽喜出望外,说“谢谢你医生。”旋即,兴奋之极,奔走了,她的心里,突然所有念想都没有了,只有父亲这个人占据了她的心房,父亲的病是年轻是留下的,找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治好,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得到根治,真的难以想象。她知道,父亲会高兴的,以后,就又能和父亲一起生活,又能过上那种生活了,只是……
“爸。”李星羽闯进病房,人还没到里面就已经响起了叫唤声,可谓“单唇未启笑先闻”。
转角之间,一个白发黑丝相间的人正静静地倚靠在床头,一看就知道是李界缘,相比之下,李界缘的脸色红润了些,明显身体好了许多,只是,现在的李界缘脸上,挂着一缕叹息和遗憾的意味。看到李界缘,李星羽先是一怔,有些疑惑,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向李界缘,问:“爸,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顿了顿,李星羽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想,口中猛地冒出一句惊问“难道他们没有真正治好你?……可恶……”话音落下,李星羽已欲转身出门。
“小羽。”李界缘淡淡地叫唤一声,声音穿破空气,像有魔力似的束缚住了李星羽,让得李星羽停了下来。
“过来坐吧。”李界缘又说了一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似乎在为什么失望。李星羽照说又走了过去,在一旁坐了下来,眼里满是茫然,正襟危坐,问:“爸,怎么了?有事?”
“小羽,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即使我不治病,也还是不会那么快就去了的,而就算治好了,也只是十多年的寿命而已,值得你用青春和自己的未来换取吗?你……”李界缘唉叹地摇摇头,惋惜的样子。
不说还好,一说,李星羽身体微颤了一下,喉咙中传出一声闷叹,低下了头,想起了什么,良久才回答:“爸,没什么的,只是嫁个人而已,余少凡也挺不错的,不仅家里钱多,人还够帅气,想想都得笑醒,而且,爸,以后你的事业就又可以重新开张了。能帮你治好病,还能嫁个豪门,这样好的事去哪儿找。”李星羽说得很轻松似的,言语中看得出很期待这样的事,当然,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只是言语而已,从不代表人心所向。
李界缘微愣,显然并没有料到李星羽会这样说,虽然话很合理,而且看李星羽的样子并没有伤心,似乎真的是向往这样的生活,但是,怎么想李星羽都不是那种人,首先,李星羽小的时候,家里就算的上富裕,衣食无忧,随挥随霍,而她却没有享受这样的生活,选择流浪或寻找一个不相识的人,可见,在她的眼里,钱、生活的富裕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唯一看重的,便是追求的东西。
再者,杨风在她心中可以说是比金钱重要的多的人,那时是,现在也是,难以改变,或许不会改变,对谁来说,这样的借口都不会相信。
李界缘道:“小羽,你真的愿意以后和一个并无感情的人生活吗?人生不是儿戏,人人都一定是有所追求、心怀梦想的,失去追逐的心,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傻子尚能以堆积出更大的泥巴为荣,人又怎可轻易放弃?”
“追求吗?”李星羽默念道,同时心中却闪过一丝自嘲。追求,谁都有,梦想,永远都会在心中,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梦想赶不上生活,事与愿违,梦想又同样存在于过去的时光里,因为那时,梦想还是很美好的,生活还是很温柔的,一切的憧憬都在实现着……
“如果我能改变的话,有怎么会如此落魄,失去最珍惜的拥有,你是我的父亲,即使对外者再怎么不想弃过,也没有办法,没有你,我又何来追求,追逐的同时,总要记住根本的。”李星羽想道。
“爸,真的没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的……那个,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点事想出去一下。”李星羽想着,也做了出来,继续自己的谎话,
“嗯”李界缘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知道,李星羽不过是是想找个地方静静,想通没能想通的事罢了,对于这样的事李界缘也只能这样,毕竟,不是谁都能承受起那样的结果。
公路的不远处,李星羽正坐在一张长椅上,眺望着眼前的风景,并没有太大的触动。此时她身处公园,很大的公园,翠绿的草坪在季节的转换中已变得淡黄,展直的叶茎也随之褶皱,生机盎然的一片景象变得萧条,整整一片,覆盖了硕大的地方,一望远遥,竟有些眩晕。
草色之外,一条小路延伸着,从草坪的一头到另一头,淡白色的带子一般,给清一色的萧条增添了一丝额外的景观。两旁,栽着长青的松柏,依旧是碧绿的叶子,变化不大,这是冬天里惟一的青绿,整体看去,只有最下面的叶子有些泛黄,青黄搭配,显得很惹眼。
李星羽静坐,手指缠绕,在无聊地上下翻动,不知何时,贝齿咬着红唇,不大的力度,却让唇边流出一丝血色。说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呢?谁不希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钱又怎样,钱又能买到多少东西?在自行车上笑,总比在宝马车里哭好,换谁选择,都会选择开心,也就如,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开心,依赖于金钱的开心只是纸醉金迷的人的一种消遣,他们并不开心,不过是借着金钱磨掉时光。
几天的时间,竟让她和心爱的人从此诀别,不是死亡,不是由爱转恨,而是脱离一起地存在,爱,还在,人,别离。人生五年(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青年之中,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相爱未能重逢天,晨昏相换永相隔。
此时,李星羽是那么地想念杨风,多希望杨风现在就在这里,和那时的那样,借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和许多人不同,李星羽从不希望痛哭,她希望的肩膀不是让她哭的肩膀,而是那个会从哭变成笑,带着温馨的肩膀,这个拥有,从没有第二个人能给给予,惟一的,只有杨风。
在迷茫的同时,李星羽也在想着以后,若是以后她和余少凡在一起了,又该怎么办呢?就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能够改变什么吗?……或者……七年之后杨风能够拥有比余少凡、甚至余辰南更多的财富,然后自己放弃信用,摆脱束缚,离开余少凡回到杨风身边?
可是,能那样吗?如果那样的话,所有的坏名,都将得背负一生,自己不要紧,那李界缘呢?也要一起连累吗?
…………
还是放弃吧,生活,如果没能改变,就顺从吧,或许,上天都是最好的安排。李星羽这样想着,心里终于舒服了些,也没有了那般纠结。
李星羽站起来,纤指摸了摸鼻子,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公园,行走在路边,孤单漠然。
“嚓”耳边突然响起了急速的刹车声,引起了李星羽的注意。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李星羽的旁边,黑幕般的玻璃窗户缓缓下降,露出一个熟悉的脸庞,赫然便是余少凡。
李星羽一惊,显然没想到余少凡会出现,一会儿,余少凡说道:“星羽。”
“你来干什么?”李星羽没好气地道,对于这个人,李星羽并不怎么感冒,甚至可以说是产生了恨意。
“星羽,你别这么生气啊,今天有空,我们去玩一天吧?”余少凡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李星羽眼神虚眯,已经陷入了沉思,她并没有和余少凡一起去的意思,只是想着刚才想的东西,久久,眼神终于又回复了神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同时,她的眼里,又透出了一抹晶莹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