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都睁不开了谁还顾得上别的,几个伴当忙不迭的擦头抹脸,一下把门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胖子狞笑着冲过来,“吴少爷,您这身子也太单薄了,怎么,站不大稳当?来来来,俺帮你!”
脚下硬木底靴子一脚踏下,全身的份量压到了吴家少爷的脚趾,红木作的鞋底硬度可比钢铁,吴家少爷眼珠一下子向外暴突,嘴/巴大张,痛苦到极限却叫不出声,脸皮涨得成了深紫茄子色。
“住手!快些住手!”包间里和吴小子一起吃饭的人总算冲了出来,一样是几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吓得脚软,直尖起嗓子扯起叫唤“打人啦,打死人啦!——来人啊,再不来人就出人命啦!!”
少年们不敢上前,把几个伴当再次挡在了身后,把门半掩起来才敢放声大叫,吴家少爷这时也缓过了劲,一声凄惨至极的惨叫响彻了云霄,一时楼上楼下全部震动,三楼所有的包间门打开了,纷纷出来看个究竟。
巩翊耸耸肩,“没事,各位只管回去,继续吃饭。吴少爷跌倒了,我们好心扶了扶他,喂,你们这伙一起吃饭的,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打他了?”
“你,你……恶徒!“油面少年气得发/抖,一时却没法子反驳。
吴家少爷那模样太吓人了,一名正上楼的侍女一声尖叫,脚下一软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
楼下咚咚咚响起数人脚步声,紫贯楼被彻底惊动,一个声音急急道:“各位且先住手!无论是何事,还请给任某一个面子,莫要在此处争闹,惊扰了客人……阿召?!是你?!”
紫贯楼老板任若海快步跑上来,一眼却看到胖子,一时眼睛都瞪圆了。
“阿召,怎么回事,怎么是你在这里闹事?!”
“不关俺事!”
吴家少爷像个猴子,抱着脚丫子一边嚎叫一边单只脚跳,胖子笑得没气还得拱手回答,“任哥儿,不是俺挑事,是这小子自找!也没啥事,没人打他,只是这小子走路不长眼,俺又没注意,踩他脚上了,结果就成这样儿。回头俺陪他个不是。找大夫一应开销只在俺身上,包括他们这一桌,都是俺请了!”
任若海半信半疑,看着吴少爷,吴家少爷却是已痛得入了骨髓,眼前阵阵的发黑,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
而那些个少年,也确实是什么都没看到,不过这会胆子大了,敢出门了,只指着巩翊胖子不依不饶,嚷嚷着要把这凶徒去报官。
一众食客都围过来,紫贯楼自有小厮打了热水毛巾,几下把吴家少爷到处擦净,又扶他坐下,众人看了半天,头上脸上身上到处寻不出半丝挨过打的痕迹。
“却是怪。不是说要打死人了么?伤呢?连个巴掌印也没,没人打他啊。”
“公道!”胖子赞了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各位若仍不信,拉开他衣服看看,若找到任何刀枪棍棒之伤,俺胖子给他抵了这条性命!若无时,哼哼,”
那群粉面二百五少年还真把衣衫解了找伤,可是,胃上的内伤在哪里去找?
闹腾了好一会,身上却寻不出那怕一丝青痕,众人忍不住纷纷摇头。
“这也有点讹人了。怎么也不个挨了打的样子。”
有轻薄的,“这小官人皮肉倒是好。白皮细肉,和怡红楼当红大牌只怕也敢比。”
也有老成的,“算了算了,不是个好大事。这小官多半是家里惯得太厉害,从没吃过半分苦头,所以碰一下就痛到死去活来。这也实在怨不到人。就算真碰上了,也算不上个什么罪过,不如宁事息人了吧。”
“公道,公道!”胖子大喜,抱拳来个四方团团辑,“多谢诸位主持公道!无以为谢,每桌送上一坛梨花春,各位笑纳,算俺表示一二,菲薄了些,却是莫嫌!“
吴家少爷惨白着脸有苦说不出,只死死盯住了巩翊,目光怨毒至极。
“看什么看?”胖子不屑至极,“便宜了你,今天你这里一应花销了的少爷我全替你买了,还想怎的?要还想再讹人,想吃官司,胖爷今天就好好陪陪你!你这什么眼神?欠揍啊?你们这两个傻还干愣着干什么?不带他走,等吃家伙呢?”
两个油面少年汗流浃背,“走走,吴少爷,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头自有人会收拾他!”
两油面少年不蠢,今天这场面好不了了,万一再打起来,他们俩摆明着就是陪葬的,这种事如何能作?管他吴家少年愿不愿意,架起两只膀子脚不点地的就往下走。
“你阿召就是个惹事的主。到我这里都不安生,弄得个热闹。”任若海忍不住苦笑,对了各位客人陪礼,再加上胖子送的梨花春,总算把楼上恢复了平静。
“行啦任哥儿,没外人,别来这套。”胖子很是不耐烦的打断他,他清楚在任若海面前吴家算不上哪棵葱,他任家是广州老门老户,可不是吴家这种外来人能比的,得罪了就得罪了,没什么所谓。
“俺们惹的事自然不会让你任哥儿白白背了黑锅,这次来是有好大生意商谈,放心,绝对是大生意。”
任若海再次苦笑着摇头,对胖子一点脾气也没有。“罢罢罢,休说生意,来了就吃饭,你啊,下次莫要给我弄这事就好。”
席面很快摆上,酒楼少东家作陪,上菜速度那绝对是一等一;刚一坐下八样饭前蜜饯就送上来,摆得插花一样的好看。
咦,不容易,居然看到了新疆的甜杏干和上等葡/萄干,巩翊有点意外,夹了颗葡/萄干尝尝,很正宗,熟悉的甜香一般的果脯绝对达不到,杏干味道也是极好,甜中微微带了一丝极妙的果酸,吃起来非常爽口。
暗暗点头,任家确实是不一般。这年头能运到这东西绝对不一般,路途遥远不说,一路的关卡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一桌子菜胖子就冲着一样水晶蜜烧猪手猛冲,看来酒楼的人知道胖子的喜好,盘子是超大份量,胖子话也顾不得,好一阵疯狂的进补。
吃货念念不忘的东西应该不会错,好奇之下尝尝,顿时心下里大赞。酥中带着天然的清甜,咬上一口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
酒过三巡才会谈正事,这一点似是从古到今就没变过,吃得个差不多了,停了筷子开始慢慢品尝这里的特有的犁花酿。
“巩公子,却是招待不周,你的大名任某也是听过,一代骰神,当日风采实是令人恨不能目睹!直到今天广州大街小巷仍全是你的传说,若是他们得知你来了紫贯楼,只怕是能把这里当场挤垮,广州不知多少人想一睹你巩大赌神的风采呢!今天大驾光临,小楼也算颜面生光了,哈哈!”
“你知道的那是过去了。”胖子不以为然,“你以为巩哥儿就只会玩两手骰子?他作生意才是真正好手,现在生意大得俺都不大敢说,反正是也跟了沾光,过不了几年,你再看,那时候能吓死你!”
“哦?什么生意?”任若海明白胖子绝不会在他面前信口开河,禁不住好奇起来。
“海盐!”胖子也不瞒他,直说,回头对巩翊解释:“任哥儿靠得住的,也是自己人。他家是广州老户,生意最横的时候丝绸辅子足足占过半条街!后来丝绸不好作了,任哥儿就开了这家紫贯楼,一样混得风生水起,跟巩哥儿你一样,都是有本事的!”
巩翊明白过来。自己在造船没瞒着胖子,他也知道船一作成下一步必定要进行海贸,原来是提前帮自己来拉线来了!
胖子详细告知任若海海盐的事,任若海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慢来。那盐不是煮沸者得的么,怎么又出来个晒盐?什么,海水晒干就是盐……盐田又是何物?从来没听说过。”
胖子得意大笑,总算显摆了一回,这才把事情从头到脚讲了给他。
讲到盐田开建就投进去了二千来人,以后还会投入更多人手,假以时日,这一处盐场只怕就供得起半个大宋吃盐,任若海再掩不住震惊了。若真是如此,要不了几年,绝对是当真能作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那这吴家跟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胖子就来气。
“任哥儿你不知道,总之跟巩哥儿那是血海的怨仇!王八蛋是天天阴损着恶心人,还找了水贼,差点把俺阴在海里,几乎就回不来了!”
任若海一惊,怪不得这么大仇,莫非是想拉了他一起对付吴家?
“……寻你来喝酒的,不想碰到那小王八蛋。算了,不提他,免得败了兴致。若是过往,他吴家也算盐会一方大佬,眼下,哼哼……我们修的盐田现下已经晒出了盐,那蠢蛋仍在高价收货,……他收得越多,死的越快!他家蹦达不了几天了,要不了多久,让他家从广州除名!”
任若海越听越是惊讶,什么时候胖子口气这么大了?
“此事确是当真?!没有虚假?”
“瞧你那样,俺胖子就哄谁那也不敢来哄你。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不信,俺天天就在盐场把它建起的,有时想想也觉得像是作梦……”
只再问了几句,任若海就已经确信无疑。他不禁为吴家悲哀,挑到这样的对手,那是乌云罩顶,衰到没得解。
“造海为田,……好大胸襟,非大气魄绝不能成事!任某自愧不如,远远不如!……巩兄实是好手段,有此一技,千年的世家那就已是铁打的了!利害!恭喜,此法之奇之妙,简直不能设想,怕是直需神鬼之智方能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