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崖衣袂飞扬,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放下了后背挂着长琴,盘膝而坐,竟就这样对着展千华弹起了曲子,顿时琴声悠扬,沁人心脾,展千华却心生戒备,不知此人到底在做什么。
展千华并不打算跟泠崖纠缠,她的目的是晁风离,她想要确定,晁风离是否是她要找的人,如果是,那么她应该如何处置这个晁风离?交给司马烈岐?
见泠崖自顾自坐在地上弹琴,像是她不存在一般,展千华大大方方从他身边经过,打算朝着狐若扛着晁风离消失的方向跟去,却在她起身飞起的一瞬间,泠崖改变了琴音,这曲调听了让人太阳穴的位置砰砰直跳,内劲一点也使不出来。展千华惊讶于泠崖的琴音,这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魔音灌耳,开始的舒缓曲调不过是在麻痹展千华对他的警觉罢了,此人内力深厚,弹出来的琴音撕扯着展千华的神经。
等晁风离清醒过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的身体没有不适感,但头脑却有些昏沉,她在一间装潢布置都十分精雕细刻,首先看见的便是那金黄色的帐幔,随风轻摇,鼻尖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儿,她丝毫不记得自己何时到过这样华美的房间。
“离儿,你醒了。”晁母换下了那身朴素的衣裙,此时正温柔地看着床榻上的晁风离。
“娘,这是哪儿?”如同做梦一般,晁风离一觉之间,周遭环境变化竟如此之大。
晁风离撑着床沿起了身,满眼尽是疑惑,最后的记忆好像是在跟夜煞门的杀手们,那这里又是哪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婢女模样的姑娘端了水盆进来,那水盆竟然也是金灿灿的发着光,那水盆,难不成是金子做的?头一个婢女的后边,还跟着几个婢女。
“圣上醒了。”那婢女微微俯身,声音极细,似乎是怕打扰到晁风离休息一般。
“你叫我什么?”晁风离瞪大了眼睛,惊得无以复加,她鞋都来不及换上,就踩在地面,走到了婢女的面前,问道,“你叫我什么,圣上?为何叫我圣上?”
婢女没有回话,晁风离只好走到母亲的身边,满脸的惊讶,“娘,你听到她叫我什么了?”
“傻孩子,这一切你早晚都要适应。”晁母坐到了一旁的黑酸枝罗汉床上,而婢女们则要去给晁风离穿衣,晁风离被当做人偶摆布了好一阵,这才跨出了房门,只见外边假山假水,花丛树木,一片好景色。
“圣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晁风离竟然就这样穿着金丝龙袍,与这风景合到了一起,她定定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那男人像是四十出头,此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并非是因为他带着笑,相反,这男人严肃得很,晁风离心惊不已,她不会是已经死了吧,为何醒来之后见到的人和画面都那样的奇怪。
“末将,秦怀霸,参见圣上。”
秦怀霸。
“原来是这么回事。”晁风离长舒了口气,这夜煞门的门主,便是秦怀霸,她要找的方向并没有错,“我在望花楼听到扶丹三等侍卫窦归说到,夜煞门与炜国有所勾结之时,就已经开始怀疑,但一直不敢确定,使得鹬蚌相争,则渔翁得利。”
“外边形势如何?”晁风离心里安定了不少,既然是秦怀霸,是母亲信任之人,那么她也会毫无条件地信任他,只是炜国真的就这么容易倒下了?周边的三个邻国,当真就这么好糊弄?可能暂时会有争议,但细细查起来,这件事也不是无踪迹可寻。
“苏恨玉在朝堂之上请命,主动出使邻国,希望能解释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扶丹、梁惠、荣穆三国,皆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眼下也结盟起来,希望能在炜国讨要一个说法,苏恨玉的做法非常冒险,但也很有效果。”晁风离细细思考着,苏恨玉这一手来得秒,既然三国都是失去了皇子,他不怕危险,亲自上门解释...而夜煞门也不能再派杀手行刺,第一是行刺不能成功,否则就不构成夜煞门与炜国的勾结,第二,是行刺不成功,那么苏恨玉很有可能将此件事情解释得一清二楚,矛头直指向夜煞门。
“是末将太心急,此法确实行不通。”秦怀霸依旧是冷着脸,他本就不擅长尔虞我诈,也不擅长与人斗心法,秦怀霸最擅长的,是守城,而要说攻城,他这上半辈子也就赢过一场,虽也轰轰烈烈无一兵一卒伤亡,但毕竟次数是少了些。
晁风离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反而还会将自己暴露出去,原本这夜煞门与赤炎国一点干系都没有,现在却好比是将自己推入了一个巨大的火坑,如若苏恨玉去三国游说,真的都解释清楚,一干二净,而他自己也能全身而退,那么接下来夜煞门要面临的就是四国联盟来袭的巨大危机。
“好在因此,我能与秦大叔会和。”晁风离笑了笑,天塌下来她也要顶着,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就先看看着苏恨玉能否全身而退,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必他不会出事,此人武功在我之上,很有可能,比泠崖还要高上许多。”孤鸿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一身龙袍的晁风离站在院子里,十分耀眼,孤鸿多看了几眼,倒也没什么多余的神情,以前只觉得晁风离胆小懦弱,欺善怕恶,还一肚子坏水,现如今穿着龙袍,还像模像样的有了些皇帝的样子。
“我猜测...”晁风离轻轻皱了眉头,却很快又舒展开来,“扶丹、梁惠、荣穆一定会有莽撞之人,我们只需要派人跟在苏恨玉身边,伺机保护苏恨玉,不让他丢了性命,就好。”
“苏恨玉是个不会武功的受宠王爷,在任何人的眼里恐怕他都是如此形象,路上遇到危险,身边的人未必护得住他。”
“那就让他死了,不是更好?他们之间的矛盾只会继续加深,到最后不得不兵戎相见,此时候必定是我们起兵的好时机。”
“没那么简单,哪怕苏恨玉真的被杀死了,苏戴征也不会起兵。”
“此话何意?”
“苏戴征很聪明,他会知道谁才是他最该对付的敌人,他心里清明,他如若和其他国打起来,得便宜的肯定是我们,他与其他国都可以维持平衡关系,但与我们是决计不可能的,他甚至会把所有的矛头都推向我们,他失去的,不过是他众多皇子中的一个,虽说是最优秀的一个,但他还有皇子,他就不必担忧他的皇位无人接替。”
见孤鸿和秦怀霸听得认真,晁风离又说道,“我们派人去保护苏恨玉,在危急关头更加坐实了这个勾结的关系,另外再透露给外边,我们只是想要钱而已,谁出的价钱高,我们便帮谁,这样,夜煞门,反而成了乱战中中立的一方,一方面我们在其中获得不少好处,壮大自己,一方面让他们越来越乱,相互的矛盾越来越深。”
晁风离说完,见两人没什么反应,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水吗?我渴了。”
“秦大叔,这夜煞门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晁风离喝了茶,又吃了几块点心,这才开口问道,“这些杀手都是如何招募来的?”
“夜煞门从不招募杀手,这些孩子从小时候起,我就带在身边。”秦怀霸显然不愿多说,晁风离也没有多问,大概这些孩子的来历也是个秘密吧。
“孤鸿就去跟着苏恨玉吧,保护他的安全,适当的时候要表明自己的身份。”
“展千华如何处置?”狐若躺在院里的树杈上,十分惬意,“泠崖将她抓了起来,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身份。”他伸手指了指晁风离,笑道,“尤其是你。”
“你们抓了展千华?”晁风离闻言一惊,不管怎么说,展千华是对她有恩的。她想起展千华脖子上的伤口,还有自己一直在做的那瓶去疤痕的药膏。
“她于我有恩,一定要以礼相待,不要伤她。”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放了她。”狐若从树杈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面,带起了少许灰尘,晁风离咳嗽了几声,脸有些涨红。
秦怀霸有些不满这些狐若对待晁风离的态度,刚要发作,晁风离似乎是感受到了,忙摆手说道,“现在不必过多在意这些礼节的问题,我们现如今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展千华关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穿着金丝龙袍,晁风离十分不自在,她在见展千华之前,将自己先前穿的衣物换上,这才慢慢踱着步子,前往夜煞门的地牢。
晁风离看展千华身上并没有外伤,地牢也算干净,心里放心了不少。
“呐,这个给你。”晁风离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瞥了一眼展千华的脖颈,已经没有纱布包着,但却有几道明显的疤痕。“每日涂三次,就涂在你脖子上的疤痕位置,这留下来的印子会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