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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拜拜了您内!
    “一张百钱?”

    萧何大惊失色,他低下头看着刘盈:“你这纸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精品,精品你懂不懂,你嫌贵,我还嫌贵呐……刘盈昂起头,双手叉腰:

    “读书人的事,谈铜臭作甚?上品的纸张,只卖给懂得欣赏的人!”

    “况且,若是买不起百钱一张的上品,还有量大管饱的中品,仅用来书写的话,质量并不逊色于上品!”

    萧何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用手捻起竹纸,透过阳光看了起来。

    竹纸虽然比不过竹简和丝帛结实,一撕就烂,但好在足够廉价……

    嗯,除了上品纸。

    举个栗子,他现在和从前的南阳郡守,现如今的殷候桓齮一起重新修订秦律,准备颁布新的律令,但仅仅一部《仓律》,若是用竹简书写,大致需要七十多斤……

    而使用帛布写,轻便则轻便了,就算是把字写得小一点,但仅使用的帛布,价值也在八百钱以上!

    如果换成竹纸,三十钱一扎的中品,连一半都用不了!

    萧何缓缓点头,看向刘盈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欣慰。

    自己的学生就是了不起,新奇古怪的东西层出不穷,关键的是,每一样都很有用!

    他环目四周,发现这里并没有放置上品纸和下品纸,于是问道:“其他的纸呢?”

    刘盈回答道:“上品纸要用到青檀木,所以暂时还没有做出来,至于下品纸,因为原材料不同,所以生产线并不在这里。”

    萧何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说真的,他对于百钱一张的上品纸,充满了好奇。

    他轻叹一口:“那带我去看看下品纸!”

    刘盈有些迟疑:“老师,你莫非是想要用下品纸来书写公文?”

    萧何愣住:“怎么,不行吗?”

    刘盈挠挠头:“行是行,但学生做出的下品纸,原料是秸秆,至于用处……嗯,是用来代替厕筹的……”

    他说完,只见萧何的胡须无风而动,目光开始四下逡巡,很明显是想要寻找一个趁手的家伙。

    这样的表情他太熟悉了,于是他拔腿就跑。

    萧何压抑着胸中怒意:“你跑什么,老师还能吃了你不成?”

    刘盈笑嘻嘻边跑边喊:“我小舅说了,小仗受大仗走……老师,拜拜了您内!”

    …………

    九江郡,六县(今安徽六安)。

    这里依山襟淮,承东接西,素来有屏障东南水陆通,地控江淮四面雄之称。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按照秦国的历法,以亥月为岁首,谓之“建亥”,也就是十月为一年的春节。

    这天,九江王英布趁着冬季农闲,带领手下精骑前往六县北方的芍陂去视察水利。

    芍陂,据传是由春秋事情的名臣孙叔敖,就是那个‘孙叔敖举于海’的孙叔敖,他是楚庄王,也就是‘绝缨之宴’的主人公的丞相。

    某天楚庄王举行宴会,通宵达旦,就在他让人点起膏灯,并命自己的两个宠妃,向在场的文臣武将敬酒时,风吹灭了膏灯。

    有人按捺不住自己,很是非礼了一番楚庄王的宠妃,不过楚庄王却浑不在意,反而让大家都把帽缨取下,保全了那个lsp的名声。

    于是那个lsp感念楚庄王的恩德,在晋楚交战的时候,誓死冲杀,最终战胜晋国。

    虽然这个故事在后世看来,有些不是那么令人舒服。

    但在这个年代里,却是绝对的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是一个门客可以逼着主君,把宠姬的头砍下来给自己赔罪的时代(平原君斩笑躄者美人头)。

    此刻英布站在芍陂之侧,眺望远处水波粼粼,心中郁结了许久块垒尽去。

    他当年归附项梁,其实更加看中的是楚怀王熊心。

    但为了一个王位,他却和共敖等人接受了项羽安排,在实际行动上,背叛了熊心,不仅如此,还派兵将他‘护送’到长沙郡南边那个烟瘴之地。

    一路上出于背叛者的自卑,他命令手下残杀了不少忠于熊心的随从。

    如今午夜梦回之际,英布心中有些悔不当初。

    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功劳,即便是不接受项羽的分封,也同样可以称王!

    “只怪自己急功近利啊……”

    英布骑在马上,喟然长叹着周围侍者听不懂的话。

    他摇了摇头,策马绕着芍陂巡视了起来。

    所谓陂,指的就是池塘。

    芍陂,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人工水库。

    江淮之地多平原,不适合修建诸如都江堰,郑国渠之类利用落差,引水灌溉的工程。

    但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

    这里的人因势导利,发明创造出了适合当地的水利工程。

    就是选择一个低洼容易积水的地方,然后在洼地的四周修建堤坝,让洼地变成一个天然的蓄水池,等洼地蓄水充足之后,再修建引水渠和闸门,水库就建好了。

    这,就是陂塘。

    英布虽然不懂水利工程,但还是坚持到这里视察,则是他现在是王,自然要重视农业水利等民生工程。

    毕竟,民富,他才会富。

    周围的万顷良田,可全靠着这一处陂塘灌溉。

    在英布不时询问身边小吏,芍陂如今的使用情况的时候,远处一骑飞来,英布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少顷,他接过侍者呈上的竹筒,只见上面的漆封,是西楚项羽的字样,心中越发忐忑起来。

    只是当他简单的看了几眼帛布上的内容之后,脸上显现出惊怒之色。

    信函的前半部,项羽用一种以往他作为上将军,而英布作为他帐下将军的口吻,向他陈述了田荣的罪过,然后命令他立即举倾国之兵,协助西楚灭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项羽小儿,莫非以为还是从前?如今,孤也是王,和汝平起平坐的王!”

    英布双手略微有些哆嗦,强忍着怒意接着看下去。

    于是,一颗心沉入谷底。

    信函的后半部分,则是命令他即刻派人前往长沙郡郴县,处死义帝熊心!

    结合上下文来看,项羽应该是担心自己北伐齐国,熊心会在一些暗搓搓依然效忠他的势力协助下,王者归来,重返彭城!

    不过在英布看来,项羽完全是多心了,于是他很想要将信函烧毁,写信斥责项羽一番!

    但,他却不敢。

    作为曾经跟随过项羽的部将,他很清楚项羽的脾气,只怕当自己这封信送过去,项羽就会立刻掉头南下,先灭了自己!

    虽然他觉得自己勇力仅仅稍微逊色于项羽一点点,但若是掀起大战,自己国内百姓必然遭遇涂炭。

    所以为了治内黎庶着想,他还是无可奈何的忍了。

    于是他看向身边的中大夫贲赫:“你等下替孤写一封信送给项王,就说孤身体不适,可能无法北上参战了……嗯,在军中随便挑几千老弱,和信件一起送过去!”

    至于郴县的熊心,他已经对不起对方一次了,也就不差再对不起对方另外一次。

    要怪,就怪项羽想要赶尽杀绝!

    …………

    常山郡,井陉。

    这里是素来有‘太行八陉之第五陉,天下九塞之第六塞’之称,经过了一昼夜的厮杀,黎明时分,坚守了许久的城塞还是被陈馀带兵攻陷。

    围三缺一之下,张耳带领自己的上百亲随,从城西突围而出,一路奔向连绵的群山。

    日上中天后,疲惫不堪的张耳艰难爬下战马,踉跄着走到一处峭壁边上休息。

    峭壁并不高大,只是黑黝黝的就像钢铁铸造就,一层层的再垒起来。

    崖边一条山径盘旋入岭,右侧灌木矮树下流水潺潺,是一条小溪,小溪对面是杂林,时近冬季,红叶尽染。

    因为前两日刚刚下过一场雨,水流比往昔稍宽稍急,哗哗地流瀑溅玉声不绝于耳,仿佛一首动听的音乐。

    只是此刻的张耳只觉得红叶刺眼,溪流吵闹。

    不久前,他还是拥有数郡之地的常山王,如今,连最后一座城寨也被陈馀攻陷,就连自己派去议和的使臣,也同样被陈馀毫不留情的斩杀当场。

    什么仇什么怨啊!

    张耳面露悲愤之色,回望被重峦叠嶂遮蔽的地方,那是他的封国,那是他被陈馀夺去的国家!

    “从今以后,我同你恩断义绝……”

    张耳拎起衣摆,用力撕裂,表示和陈馀割袍断义。

    在他身侧,同样喘着粗气的张敖询问道:“父王,我们这是要去哪?”

    张耳摇摇头:“如今,父亲已经不再是王了,父王之说,莫要再提!”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略微有些悲凉的自嘲笑笑,西楚他是去不得的,毕竟田都被杀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

    那么剩下来的几个地方,殷王司马卬和他关系并不好,西魏王魏豹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河南王申阳,这人曾经是他的门客,如今他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有必要去自讨羞辱。

    “穿太原,过河东,我们去关中!”

    听到张耳的话,张敖有些不解:“去那作甚?我们和司马欣董翳等人又不熟?”

    张耳咧嘴笑了笑:“我儿还不知否?如今汉王刘邦已经攻占关中,咱们正好去投奔他,而且,他和为父昔日有约,还欠为父一个儿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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