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郡,南郑。
十月初八,艳阳高照。
后院的凉亭下,刘盈手中握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块,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惊得对面的刘乐和刘峰打了个激灵。
“话说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间一片安宁祥和……”
他故意沙哑着嗓子,用讲评书的语气讲述着自己篡编的故事。
“一日,游学士子刘向登华山游览,见山中神庙中有一女子吟歌曼舞,二人一见如故,四目相对间,生下一名男婴,名为刘沉香……”
“只是这名女子乃西王母座下神女三娘,而西王母因周穆王的负心薄幸,定下规矩,人神不通婚!故此,西王母命令二郎神杀死沉香并刘向,将三娘镇压于华山之底,受地火焚烧之苦!”
刘盈停顿了一下,对面刚刚知道情窦为何物的小萝莉顿时噘着嘴痛斥西王母,不过安安静静听故事的刘肥,只觉得她吵闹。
刘盈再次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
“但二郎神乃三娘兄长,终究是不忍心,他瞒着西王母,只是将刘向父子扔到了常羊山下的一座里聚之中……”
“日月如梭,光阴如箭,沉香年岁渐长之后,越发思念生母,刘向拗不过他,对他和盘托出了三娘的遭遇……”
“沉香大哭一场,立志要将生母救出,一家团圆。于是丝毫不近女色,只是终日打熬力气……”
“他听说了愚公移山的传说之后,不远万里找到愚公后人,在经过了刀山、火海,上天、入地四项考验之后,终于习得凿山之法!”
“只是因为华山有神人看守,沉香只得返回家乡,先拿常羊山练手。然而却误打误撞的放出了镇压在山中的一个生灵……”
刘盈说到这里,停顿不言,拿着桌面泥炉上的热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小口啜饮起来。
他这慢条斯理的动作,让对面的小萝莉开始抓狂,就连假做淡定的刘肥也变得抓耳挠腮起来。
“十个钱,把故事讲完!”
小萝莉有些不舍从身上背着的小包包里摸出一把铜钱,慢慢数了一遍,一枚枚排在刘盈面前。
嗯,吕雉以她是个小孩子,除吃穿外没什么花销为由,每个月只给她三十钱的零花钱,一下子拿出十钱,小萝莉只觉得心里在滴血……
刘盈看了看桌面上的铜钱,又看了看自家萝莉的神情,于是笑着摇摇头:“姐姐是知道的,我不缺钱!”
小萝莉脸色一变,正想大骂断章狗,突然听到刘盈接着说道:“要不,你给我摇个花手吧。”
一瞬间,小萝莉大喜过望,十个铜钱,她能买好几个漂亮的头花呢!
于是,在她奋力摇着花手的时候,刘盈继续沙哑着声音讲了起来。
“这个生灵不是别个,正是当初和天帝争斗,被斩下头颅的刑天!”
“刑天虽然战败,头颅被斩下,但体内那颗永不言败的心却不死,于是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有诗赞曰: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然而尽管刑天勇猛无双,但还是难以抵挡天帝的大法力,最终被镇压在了常羊山的五指岭。”
“也是刑天劫难将免,沉香凿山之术,包含感天动地的孝子意志,正巧融化了天帝手书的封条……”
“刑天脱困后感恩沉香救他脱困之恩,大笑着对沉香说,自己可以答应他一个要求。”
“沉香于是请求对方,替自己劈开华山,救出生母三娘!”
“但刑天却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他说三娘触天规,被西王母下令镇压在华山之底,凭借他的法力,即便是移平了华山,也无法打破束缚在三娘身上的天规锁链。”
“于是他传授了沉香一套开天斧法,让他自己去劈开华山,之后用儿子思念母亲所产生的爱,去融化天规锁链……”
“三年之后,沉香功法大成,果然劈山救母成功,这就是华山自古一条道的由来!”
刘盈说完,小萝莉放下微微发酸的双手,轻轻抓握起来,她并非是在活动筋骨,而是想要自行领悟出开天斧法……
院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刘盈很熟悉的声音。
“我不在的这些天,究竟是谁教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盈猛然回头,只见圆形拱门之下,站着几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其中一个隆准而龙颜,留着一把几乎要垂到小腹的大胡子,正是离别多年未见的刘邦!
另一个则是丰神俊朗,剑眉星目,飘飘欲仙的张良!
张良身边,则是又长高了不少,越发显得清秀的张不疑!
回来了,都回来了……刘盈猛然跳起,张开双手噔噔蹬蹬的冲了过来。
刘邦眼眶微红,上前半步,微微下蹲,同时张开双臂,准备借住刘盈。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刘盈从他身边冲过,一把搂住了站在他身侧的张良……
一瞬间,刘邦开始石化。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老师,你好像瘦了不少……呜呜呜!”
刘盈仰起头,语气凝噎,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挤出一两滴泪水。
张良眼眶通红,拼命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他不过一个天涯落魄之人,有何德何能,能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子思念如此!
他伸出手,摸了摸刘盈脑袋:“乖……”
然而这一字出口,眼眶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刘盈和张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了一会后,松开张良,转过去牵着张不疑向远处走去。
“这些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又搞了好多好玩的,等下拿给你看!”
“嗯嗯,我在彭城的时候,也让人去丰邑买了点干果小食,就在马车上,我这就去拿给你……”
张良看着他们远处的背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头滚烫,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至于一旁的刘邦,则依然保持着石化的状态,沉默不语。
…………
午宴过后,众人围坐一堂。
因着之前冷落了刘邦的缘故,虽然刘盈主动跑到刘邦身边,夹菜斟酒,但刘邦始终侧着脸,仿佛身边没有人。
当初的我你爱答不理,此刻的我你高攀不起!
他们之间的互动,让旁观的刘太公和吕雉憋笑许久。
刘邦保持着侧着脸的姿势,环视堂中阔别许久的家人,目光扫过最下首的戚姬时,微微有些停顿。
此刻戚姬怀抱刘如意,衣裙扭裹在身上,纤腰塌陷,丰臀腴***鸽似的胸膛轻轻起伏着,让刘邦有些目眩神移。
多日不见,当初的少女已经成长了一个熟透的水蜜桃,只等着他再次攫取。
刘邦向戚姬使了个今晚就你了的眼色后,看向刘太公说道:“孩儿准备建都栎阳,这次回来,就是带父亲一起前往关中的。”
刘太公看看身边的李氏,也就是他的续弦夫人,二人均有些迟疑。
刘盈在地上挪了两下,面向刘邦问道:“父亲,搬家的事情,可否等到春天再说?”
刘邦皱皱眉:“为何?”
刘盈反问道:“父亲觉得,屋内是否比屋外更加暖和?”
刘邦点点头:“你不说我还正想问呢!这屋中,并没有见到什么火盆,但为何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这时候是农历十月,换算成阳历的话,大致是十一月,再过半个多月,中原之地的初雪应该就会降临。
刘盈昂起头,洋洋得意:“因为我在家中修了地暖!”
他话音刚落,吕雉满脸的与有荣焉,母亲总是喜欢炫耀儿子,其实刘盈不说,她也早就想将话题引向这里了。
刘邦反问道:“何为地暖?”
刘盈解释着说道:“就是在屋子下面,用砖头垒几条火道,之后在屋外点燃煤炭,让热气通过火道流动,进而温暖整个房间!”
“而且不仅如此,在烧火的地方,我还设计了一处浴缸,这样即便是大雪纷飞,也可以在屋子里洗一个热水澡了!”
他没有说的是,他还利用炼焦的热气,烧了一些陶管,以及仿制了几个瓷制的马桶……就是坐便器啦!
嗯,烧马桶的时候,被刘太公和吕雉混合双打了一顿。
毕竟,马桶用木头的就可以,用这一时期极其昂贵的瓷器当做马桶,奢侈程度不亚于后世的纯金马桶!
而后,他趁着扩建王府的的时候,顺手修了一条下水道,这样上厕所的时候,可以直接将污水通过下水道,排到后花园的一处化粪池内。
这处后花园,就是专门给刘太公准备的,当他闲不下来想要种点菜的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这些天来,在他的撒泼打滚之下不情不愿搬回来的刘太公,已经有了‘此间乐,不思丰’的念头了……
刘邦略微捻了捻胡须,皱眉问道:“那,这和晚些时候搬家,有什么关系呢?”
刘盈再次解释道:“如果这时候搬家,即便是立刻让人在栎阳修建供暖,最多也就是修几个暖炕,肯定不如这里的地暖舒服。”
“而且我听人说,上了年纪的人,在冬天的时候,最要重视的就是保暖,否则很容易感染风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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