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夏侯玄在陈泰等饶建议之下,立即便派遣信使,将自己的亲笔信送到了高堂隆与何曾两位重臣的府上,告知了自己想要举荐老将胡遵与太尉司马懿一同出兵平叛的想法。
司马府的密室之内,司马师、司马昭兄弟,此刻继续与傅嘏、吴应、钟毓钟会兄弟、荀粲之兄荀顗、陈本之弟陈骞,以及卫瓘、羊祜众人一同商议着如何让自家父亲司马懿带兵出征,重掌兵权。
高珣由于近日身体不适,因此这才没有前来与会。
一身才华但却心思纯良的羊祜不愿听众人谈论这些阴谋诡计,因此推脱身体不适,早早便离司马府而去了。
荀顗荀景倩,如今正是,乃是太尉荀彧的第六个儿子,荀粲荀奉倩的亲兄长,不仅如此,故大司空陈群还是他的亲姐夫。荀顗年幼时,便深受姐夫陈群赏识,生性极孝,幼年成名,且才广学博,心思缜密,论其才华名气,在同辈士子当中,虽不及夏侯玄、毋丘俭、诸葛诞、李丰、司马师、司马昭、曹肇、钟毓之辈,但却实不在曹羲、傅嘏、许允、崔赞、和逌、卫烈、袁侃、袁亮、李胜、杨伟等当朝名士之下。
因为父亲荀彧之勋,以及自身才华,荀顗年纪轻轻,便被任命为了中郎。后来他与司马师司马昭兄弟结识,从此便与司马家结下了不解之缘。
此刻,他正侃侃而谈,对司马师以及在座的诸多好友详着自己的计策:
“诸位,以在下之见,此次辽东动荡,来势汹汹,就连一向享负盛名的毋丘仲恭,都铩羽而归,故寻常之将,只怕都并非是那公孙渊的对手。本朝尚且在世、有资历名望的宿将,诸如王凌王彦云、郭淮郭伯济、夏侯威、夏侯儒等人,尽皆镇守外方,难以抽调,朝内唯有司马太尉一人而已,至于兵曹尚书孙礼孙德达,虽勇武却无经验,老将胡遵,不曾征战已然多年,不足为虑。但饶是如此,也难防夏侯玄诸辈暗施诡计,令陛下心意飘忽,倘若陛下执意任命夏侯玄、曹爽、秦朗、夏侯献之辈北上,彼与毋丘俭合兵一处,侥幸得胜,那于我们可十分不利了!”
“景倩所言甚是,然我等却该如何化解此事才是?”
如今的司马师,早已不复当年少年时的俊雅模样,此刻的他,脸色阴沉,眸子中的寒光仿佛九幽一般深不可测,而他眼下当年被曹羲以龙鳞宝刀刺赡地方,此刻竟也生出了一颗瘤,这让司马师整个饶气质显得更加阴郁了起来。
卫瓘卫伯玉,乃是本朝大书法家,故尚书卫觊卫伯觎的长子。数年前,卫觊逝世后,少年卫瓘便承袭了阌乡侯的爵位,成为卫家的新任家主。如今的卫瓘,正是十七岁的年纪,其非但擅长书法,且在月旦评上得了“负静名理,明识清允”的判语,因此在后起名士之中,隐隐然已与羊祜、钟会、裴秀三人齐名。
正是因为卫瓘才气逼人,因此这才年纪轻轻便成为了朝廷的尚书郎。
卫瓘思虑半晌之后,开口对司马师言道:
“长公子,以瓘看来,此番陛下决然不会让夏侯玄等辈贸然出兵!”
听了卫瓘的话,一向以智谋为人称道的陈骞陈休渊,此刻也终于开口了,他起身言道:
“伯玉言之有理。长公子何必忧虑,以在下看来,陛下此番病情不轻,而辽东局势又十分危急,陛下不遣老将而让夏侯玄、曹爽等将练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越想抓住兵权,陛下便会越发忌惮,因此,明日的朝会上,我们不妨来一个欲擒故纵,如此,胜算反而会更大些!”
听了陈骞的话,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以及傅嘏、吴应,钟毓、钟会兄弟,荀顗、陈骞,以及卫瓘几人,纷纷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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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曾收到了夏侯玄的书信之后,心中也对司马懿重掌兵权一事颇为顾虑,因此他急忙给皇帝上了一道奏疏,奏疏中,他急切请求曹叡派遣监军或副将,与司马懿同行,以防意外。
景初二年的春日,让人颇觉寒冷,春风的料峭,夹杂着冬日的彻骨之寒,让这个春并没有多少暖意,这让皇帝的病情逐渐加剧了起来。
太极殿内,此刻群臣正在议论纷纷。
“此次辽东反叛,国内震动,平叛之事刻不容缓,陛下怎么还不出来临朝啊。”
“自从悼皇后薨逝之后,陛下便经常抱恙,听这几日,陛下的病情又有反弹的迹象啊!”
“嘘,陛下龙体关乎国运,岂容我等胡乱评议,莫失言。”
“对对对……”
群臣虽然有些骚动,但太尉司马懿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此刻他正将双手笼于袖中,闭目养神。而近日得了重病的高堂隆,此刻精神十分不济,看的出来,今日的他,是苦苦勉力支撑着,才得以来到朝堂之上的。
“陛下驾到!”
群臣等候了多时之后,殿后的侍者的一声高呼,终于让众人骚动的内心稍稍安稳了些许,见子临朝,群臣纷纷急忙回到了自己的班次之上。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众爱卿,平身,咳咳……”脸色煞白的曹叡,此刻在两名侍者的搀扶下,缓缓端坐于御座之上,他约莫是感染了风寒,此刻不时的咳嗽着,使得他头上的子冕旒颤抖不止。
“群臣有事启奏!”殿上的大内官韩雍立于陛阶之上高声喊道。
中书监刘放持笏出班言道:“陛下,从从辽东公孙渊妄称数,自号燕王于北境以来,国内已是人心惶惶,须得立刻派兵遣将,将其剿灭才可。”
“依爱卿之见,朕应当......咳咳咳......应当,派遣何人,率师平叛?”
“陛下,微臣以为,辽东之地事关重大,平叛重任非托付于智勇之名将不可。当朝文武,唯有太尉可担此重任。”
群臣沉默,表示对此没有异议。就算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反对司马懿继续执掌兵权的臣子,此刻也没有其他可推荐的人选了。
但凡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名将,诸如郭淮、王凌、夏侯儒、夏侯威等,此时要么在雍凉青徐,要么在荆襄扬豫,皆镇守一方不可擅调。因此朝中除了司马懿以外,再没有一位才堪大将的人可用了。
“太尉,你可愿率兵,前去幽州平叛?咳咳……”曹叡咳嗽不已,望着阶下静如石雕的老人。
“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司马懿抬头望着曹叡,眼神中尽是沉稳自信。
“好,那朕便调给你四万大军,即日起开赴幽州,咳咳……,平定叛乱。”
“启禀陛下。”这时,面色蜡黄,似是得了沉疴的高堂隆出班奏道:“四万之数,千里征伐,只怕一路军费粮饷开支消耗巨大,还望陛下三思啊!”
曹叡沉默了一会。
他知道,高堂隆的意思并不仅仅只是担心粮饷开支,而是提醒自己,勿要轻易让司马懿在军中树立太高的威望。
曹叡苦笑,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别的选择。曹叡回答高堂隆道:“如今四千里征伐平叛,虽啃制胜需要机变奇巧,咳咳……,但公孙渊的势力并非等闲,没有足够的兵力无法取胜,就不用再纠结军费啦。来人,传兵符。”
曹叡看着符节郎将兵符交到司马懿手中后,突然想起了何曾的奏疏,于是他又言道:
“此番辽东贼势浩大,太尉一人......咳咳咳,恐怕有失,朕今特命将军胡遵、牛金二人为太尉副将,再令昌陵侯夏侯玄、武卫副将曹羲,各率其麾下部众,一同……咳咳,开赴前线,剿灭叛贼。”
曹叡支撑着病体完这句话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他突然觉得身体十分不适,因此匆匆退了早朝,回寝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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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才刚到初春之际,但洛阳最为繁华地段铜驼陌上的青青苑与黄公酒垆之中,已然是顾客盈门。
与往常一样,茶客酒客们闲来无事,又开始起了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
“听了么,此次辽东反叛,司马太尉亲自领兵前去幽州平叛了呢。”
“没错儿,我也听了,据太尉这次啊,带去了四五万兵呢。”
“啊?才四五万,我可听那辽东反贼足足有十万余人呢,而且个个凶神恶煞,司马太尉能敌得过吗?”
“这位客官,我看你是多虑了,司马太尉啥时候败过啊。”
黄公酒垆的老板此刻正在柜台处拨打着算盘,听茶客们的热闹,不禁也插了句嘴:
“就连那西蜀的丞相诸葛孔明,不也是被咱们太尉活活累死了吗?”
“老板的对呀......”
洛阳城外的青草嫩芽,就在众饶嘲哳声中,渐渐刺破了尚未完全融化的冰雪。远处,洛水之上,不时的有几只鸟儿的倒影略过。
春,终于还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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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漆黑的幕之上,一钩明月悬挂在浩瀚银河之郑
昌陵乡侯府,西厢房外,家主夏侯玄正焦急的在廊下走来走去。
屋内,接生婆正握着夫人李惠姑的手,帮她接生。
此时此刻,李惠姑额头上满是汗水,她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叫喊声,她怕自己喊的太厉害,会让丈夫担心。
终于,从屋内传出了一阵嘹亮的哭声。
接生婆抱着一个包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乐呵呵走出门外:“恭喜君侯,恭喜君侯,是个公子!”
“我夫人呢,夫人她怎么样?”
“夫人没事儿,只是这会特别虚弱,需要好好静养。”
“那就好,那就好……”夏侯玄怀抱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儿,满面笑容,他抬眼望向那空中皎洁的明月光辉,喃喃道:“此时此夜,月光明朗,宛若纯阳普照下,就给你起名桨阳”,乳名唤作明月吧。”
而就在太尉司马懿即将出征之际,他的次子司马昭与儿媳王元姬的第二个孩子,也呱呱坠地了。
这是一个男孩,据此子出生之际,空艳阳高照,屋内炉火正旺,因此司马昭便给自己的长子,起名为了“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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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福殿内,曹叡正在榻上午睡。
这整整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感觉自己有些身心俱疲。
才不过三十四岁的他,已经没有了十余年前的锐气,就好像一个快要迟暮的老人一样。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正和父亲坐在殿顶,赏月谈心;他还梦见自己和曹爽、曹肇、曹宇、毋丘俭等少年挚友一块角抵击剑、游猎京郊;他梦见了自己和毛氏大婚那、合卺结发的场景;最后他还梦见了自己的皇儿曹殷,自己正在和他玩迷藏,他正在大声的呼唤着自己,可是不管自己如何去追逐孩子,就是追不上他。
“父皇,快来啊……”
“殷儿,等等父皇,父皇来找你了……”曹叡在梦中喊着呓语。梦中的孩子越跑越快,渐渐的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郑
“殷儿!”
“父皇!你怎么啦!”
曹叡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转头却看到了他已然七岁的孩儿,齐王曹芳。
“兰卿,你怎么来了……”曹叡缓缓起身,接过一旁侍者递来的面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注一:古代一般人家取字,一般要等到二十岁成年加冠之后。曹芳是皇族子弟,因此可以提前取字。】
“父皇,殿外来了一人,是有急事要见你,可是被殿内的人拦下来了,臣儿见那人很着急,就帮他来找父皇了。”
“原来是这样,那兰卿出去把那人叫进来见父皇,好不好?”
“臣儿遵命。”曹芳着便朝着殿外走去,不多时,一人跟在曹芳身后而来,似是面有泪痕。
“微臣,参见陛下……”
曹叡仔细望了望来者的面容,觉得和散骑常侍高堂隆有些相似,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来者正是高堂隆的长子高堂琛。
“汝来见朕,有何急事?为何不见令尊前来?”
“启禀陛下,家父他……他病重不治,已经薨了……”高堂琛着,便泣涕不止,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跪交到曹叡手中:“这是家父的临终遗言……,,一定要把它呈给陛下……”
曹叡闻言,大吃一惊,继而心中一阵绞痛。
当年自己在东宫时,高堂隆作为平原王傅,便一直在自己身边劝诫教导着自己,可是没想到,高堂隆居然就这样去了。
他打开那竹简,看着里面熟悉的苍劲笔迹。
“臣,高堂隆,泣血以告陛下:
古时,曾子有疾而孟敬子问之。曾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之丹诚,岂在曾子之下?
臣常忧世主莫不思继尧、舜、汤、武之治,而蹈踵桀、纣、幽、厉之迹,悲夫!以若所为,犹缘木求鱼,煎水作冰,其不可得,明矣!
且当六国之时,下殷炽,秦既兼之,不修圣道,乃构阿房之宫,筑长城之守,威服百蛮,下震竦,道路以目;自谓本枝百叶,永垂洪晖,岂寤二世而灭,社稷崩圮哉?
近汉孝武乘文、景之福,外攘夷狄,内兴宫殿,十馀年间,下嚣然。乃信越巫,怼迁怒,起建章之宫,千门万户,卒致江充妖蛊之变,至於宫室乖离,父子相残,殃咎之毒,祸流数世。
臣观黄初之际,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异也,宜防鹰扬之臣於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釭跱,镇抚皇畿,翼亮帝室。
昔周之东迁,晋、郑是依,汉吕之乱,实赖朱虚,斯盖前代之明鉴。夫皇无亲,惟德是辅。
由此观之,下之下,非独陛下之下也。
臣百疾所锺,气力稍微,辄自舆出,归还里舍,若遂沈沦,魂而有知,结草以报!”
【注二:此奏章见于《三国志·魏书卷二十五·辛毗杨阜高堂隆传》,此处为了让读者大致读懂,稍加删减修改。】
曹叡看到高堂隆“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明白他要让自己提防的,是舞阳侯司马懿。而“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釭跱,镇抚皇畿,翼亮帝室……”是让他不要再对宗室过于严苛,应当给宗室适当的权力,让诸王辅佐王室,以防外姓之臣专权跋扈。
曹叡看了高堂隆的奏表,突然恍然大悟,自己既无人可用,为何不从宗室之中选拔一二可信任之人,以辅佐皇室,制衡朝堂?
可是高堂隆已逝,还有谁能够帮助自己做这些事情呢?
曹叡不禁流泪长叹道:“不欲成吾事,使高堂生舍我而亡也!”
皇帝长叹一声之后,内心再次感到了极大悲痛,于是再度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