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汉人援兵到了。”
申屠隆依然头也不回的淡定的说道,“慌什么,听那阵仗不过五六千骑,本将军有两万大军,还俱他不成?”
“传令后军迎敌,中军和前军继续攻城。”
虽然此时他的心中也有一丝疑虑,汉人援兵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按理来讲最早也得到午后傍晚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申屠隆渐渐有些不快了。
“将军,那好像是汉人的‘虎豹骑’”
“什么?”
申屠隆慌忙拨马向后看去,心中顿时惊恐万分。
“虎豹骑”的威名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汉人军队中精锐中的精锐,全营六千余骑皆是重甲骑兵,这样的部队即便是大单于的王庭也没有啊。
可是这是那魏王曹操的近卫骑兵部队,从不曾离身,此时也应该随着那曹操在许都才是,怎么会到了这里。
申屠隆不自觉的瑟瑟发抖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虎豹骑’现在应该在许都,怎么会到了这里,绝对不可能”
话虽这么说,但身体却很诚实。
“传令,全军迎敌,杀光这支救援的骑兵,再继续攻城。”
虽然,他心中依然坚信那来援的骑兵绝对不可能是‘虎豹骑’,可仍不敢掉以轻心,下令撤下了攻城的所有军队以迎敌。
呜......
沉闷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同于前几次的进攻,而是撤退。
“列队,列队”
城下匈奴的千夫长和百夫长们无不在慌乱的整备各自手下的骑兵。
就在他们刚刚整理好部队的时候,北方那支骑兵已经近在眼前了。
“杀”
申屠隆带着自己的近卫骑兵率先居中冲了上去,在两军距离快一箭之地的时候,部分骑术精练的匈奴骑兵已经准备好了手中的弓箭,只待一进入射程就放箭。
可是,接下来的发生一幕,给整个匈奴骑兵心中埋下了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恐惧。
就在匈奴这边正在准备弓箭的时候,对方那支骑兵突然整齐划一的开始了全员“奔射”,没错,不是部分奔射,是整支骑兵全员奔射。
六千余骑,同时奔射,那阵仗,自古未有。
数十年后,极个别侥幸逃脱的匈奴老卒,在谈论起这场战争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瑟瑟发抖不止。
漫天的箭雨如蝗虫一般唰的一下飞了过来。
本来已经有部分眼尖的将令和士兵已经认出了这只骑兵就是那传说中的“虎豹骑”,但还心存侥幸,祈祷不是,这下心中那份侥幸彻底被粉碎了。
以至于那些能够奔射的骑士,也竟然一时间忘了射箭,只能被动的被胯下的马匹带向敌人的漫天箭雨之中。
这一轮奔射就让匈奴这边一下子折损了三四千骑,真正被箭雨射中的反而不多,更多的是倒地之后的骑兵绊倒了他们紧跟其后的同袍。
而整支匈奴骑兵的胆气和军心也被这轮奔射彻底击碎了,两军刚一碰撞,匈奴这边便被彻底打乱了阵脚。
再加上虎豹骑本身就装备优良,战力强悍,现在又有了马镫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
接下来自然就是就是汉军这侧单方面的屠杀了,某些调皮的骑兵,时不时的以奔射的姿态砍杀,更是让敌人吓得哭爹喊娘。
骑兵冲锋,本是两方对冲,然后拨马掉头再继续冲杀。而此时,胡人们早被吓破了胆,哪还敢跟这些“天兵”们为敌,一轮对冲之后,赶快向西逃命去了,恨不得父母多给自己生两条腿。
对冲过后,匈奴这方加上首轮奔射的伤亡,共折损七八千余骑,而虎豹骑这边仅仅轻伤十余人,重伤和阵亡竟然奇迹般的一个也没有。
“稍事休整,一刻钟后继续追击。”
连续一夜的奔袭,虎豹骑的将士们其实也已疲惫不堪,要不是一骑三马恐怕还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赶到救援。
城内的留守部队见到援兵到来,竟然奇迹般的又凑出了一小支二三百人的小股骑兵,打开城门一起加入了战斗。
见匈奴向西逃奔而去,太守董祀赶快策骑过来,滚鞍下马来拜谢曹彰,“下官,新兴太守董祀,拜见大将军。”
曹彰见状赶快扶起这个遍体鳞伤的书生太守,面色郑重的说道,“苦了子规(董祀,字子规)兄了,城中伤亡如何?”
闻言,董祀五味杂陈的说道,“大将军,城中能战之士,全在这里了。”
曹彰环视四周,看着眼前这些不满三百余人,且个个带伤的将士们,双手抱拳,朗声向众人们说道,“曹彰在这里代替,新兴全城百姓和并州全州的将士,谢谢诸位了。”
是啊,若不是,新兴城的将士们殊死抵抗,恐怕新兴这座粮仓早已沦陷,城中百姓必将百不存一,整个并州的军心也必然会涣散。
就在二人攀谈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此时地上有一个尚未死绝的匈奴士兵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正在死死的盯着他俩。
就在众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那个匈奴士兵猛然暴起,挥刀向董祀砍去。
按理来说,能杀掉曹彰肯定是更好的。但是,一来那名匈奴士兵已然身负重伤,杀掉勇武的曹彰可能性不大。二来,要不是这个书生太守,匈奴大军不待汉人援兵到来,就已攻破城池了,那还会经历如此大败?
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讲,匈奴们更恨的不是率军来援的曹彰,而是领兵对抗他们的新兴太守-董祀,董子规。
“大人小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少年高声告警,并一把扑了过去,替董祀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赶快围将过来,保护二人。
那名匈奴士兵,在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挥出这一刀之后,也倒地断气了。
董祀回头看清那个为他挡刀的少年之后,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一把将那名倒地的少年抱在怀中,“李子小弟,李子小弟。”
此人正是他数刻钟之前刚刚认下的兄弟,斥候营李干。
“董大哥...”
此时的小李子,嘴巴里不停的在往外冒血,眼睛瞪得滚圆,显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泪眼婆娑的董祀见状,赶忙一把抓住小李子的手。
“董大哥...我...”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请...帮我...照看我娘...”
“好,我记下了,你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不要说话了,大哥会救你的,大哥会救你的。军医...军医...”
“告诉...兰儿...别等了...让...她...找个...好人嫁...了...”
小李子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几句之后,脑袋一歪,便撒手西去了。
只是那可怜的少年,死了仍不肯闭眼。
或许他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还有那个她吧?
或许她们孤儿寡母没了他,会被人欺负吧?
“啊.......”
一道凄厉的半人半鬼的嚎叫声充斥在这片大地之上。
“小弟啊,你让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啊?你让我怎么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交代啊?你让我怎么交代?怎么交代啊?”
董祀抱着怀中已经死去的小李子,嚎啕大哭。
这个刚刚认识自己一个时辰都不到,而且马上就要成婚的少年,竟然为自己挡下了那本不属于他的一刀,却枉丢了生生性命,怎能不让人悲痛?
那情景真正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董祀放声大哭,此时,只有痛哭才能哀悼眼前这位少年,只有痛哭才能发泄他心中极度的痛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建安三十五年,公元230年,夏,五月二十八,并州边军斥候营,李干,战死新兴城。
而他与老丁头儿,仅仅只差了一天,或许黄泉路上还能赶上做个伴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