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阳连下三道手谕邀冯道明进京面圣,秉持着一颗光明的心却要入那漆黑的夜,黑暗中的一束光不是驱散了黑暗便是落得个被黑暗吞噬的下场。
抬头仰望寂静夜空,夜幕下繁星点点犹如烛火之光般微弱,年轻时的回忆在这一刻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年幼时他兄弟俩便异常热爱读书,父亲曾询问过两人,“明儿,正儿,你们为何读书啊。”
年仅十二岁,心思还没有那么复杂,处事之道涉及不深,但冯道明却异常坚定的道:“将军可镇守边关守护一方百姓而做宰相便可守护天下百姓,愿天下无红莲业火,愿永定太平盛世!”
冯正则是想了想,“我没哥哥那么大志向,我只是想与人讲道理,劝人向善放下手中杀人的刀剑,这样就会少死一个人。”
冯古面露慈祥笑容,脸上却透露着无比骄傲的神色,也是自那日起父亲开始筹钱将两人送入最好的私塾学院进修。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三十五年,如今兄弟俩已经两鬓斑白,四目相对时均是眼泛泪光。
冯道明叹息着道:“你老了,我也老了,若有下辈子我来练武你来读书。”
冯正轻轻点头,目送哥哥冯道明上了马车使出幽州城,马蹄踏地音由近到远,最终化为一个黑点融入漆黑天际的尽头,他转身回头长叹一声,呢喃道:“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若有下辈子我也不愿再读书了.....”
幽州城楼上,鬼才祈年注视着迈着踉跄步伐前进的冯正,这一刻他仿佛老了几十岁。
叶子凡负手而立,缓缓的开口道:“冯正与冯道明所言不差,但有一点他们说错了,即使这些人要造反那也得问问我手中的长枪答不答应。”
祈年抬手抚摸上冰冷的城墙,轻笑道:“不恨那比你还傲气的主公了?”
叶子凡轻轻摇头道:“徐河一事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殿下说的有理,如今两万人行伍悍卒请辞还乡或转投璃阳军伍,这一点他比我看的透彻。”
祈年点头道:“主公已经行了及冠礼,但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老家伙却不能松这一口气,如今北蟒虎视眈眈,南部李林浦这王八蛋也在等待契机,更是不用说那些输了春秋大业准备东山再起的亡国之家,谁都可以心软唯独主公不能,他必须杀伐果断。他心里的苦我们谁也代替不了,更体会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阻挡主公前进的绊脚石给踢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铺出一条光明大道。这条路不好走啊,你我身肩重任,可上了战场的人哪有归期可言,其苦,不堪说。而留在军帐下的这群混账东西,先不说有没有那个胆真的谋逆,但却并非是我们能做的,若不然老主公这几十年的苦苦经营布局怕是会被我们搅乱。”
叶子凡询问道:“其他都是小鱼小虾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董政这个人如今可谓是权势滔天,而璃阳王朝也有心巴结,那我们该如何与董政老贼交往?老死不相往来?如果不是,如何把握尺度?”
祈年看向漆黑天幕,乌云遮月盖顶,似乎马上就要迎来第一场秋雨,道:“不相往来?你错了,小皇帝想要攻打幽州便绕不开董政身后的二十八万铁骑,他倘若直捣长安皇城,小皇帝的皇位还能坐的稳?有他在便是一杆秤端稳,我们不敢贸然出兵,他们也不敢,更何况这董政麾下八大地星将领已经对李林浦虎视眈眈,更是能够帮我们牵制南部局势。如今璃阳王朝如坐针毡而我们可坐拥幽州拓展兵力囤积粮草,他这辈子都别想打到幽州城。至于以后若真要开战,那也必须让小主公亲自操刀,毕竟我们不能跟随他一辈子,况且这是老主公故意留下来的隐患,为了就是锻炼小主公。倘若董政老贼若真不识趣,那这幽州城便是要交给你了。”
叶子凡没有多问,在杨直赶赴洛阳前曾给祈年下过一道命令,至于内容就连他这个义子都不知晓,但如今听祈年这一番话。他也能够猜测出个八九不离十,若殿下不是董政老贼的对手,祈年便会出手而代价无非是丢了性命。
祈年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轻声道:“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定,家家安居乐业,别忘了给我带一壶酒,若是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叶子凡叹息着回了句:“这酒喝了这么些年,还不够嘛?”
祈年笑道“功名如捧土不及一杯酒,这个天下早已满目疮痍,唯有这酒还算不错,又岂能喝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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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政行伍出身,曾坐过杨直麾下副将,但他的野心却远不在于此。
天下初定,杨直封怀州晋王而董政也寻得时机,借用皇家势力攀爬到了征西大将军的位置,就连地星八将也随他离开了怀州城。
皇家本意是想借用董政打压杨直,可哪知这是在养虎为患,非但没有达到目地还亲自培养起了一个逆臣。
杨直不杀他便是要留着震慑皇家,有他在董政只会安分守己,但若一死便毫无后顾之忧,盘踞山林中的饿虎能够眼瞧着嘴边的肥肉而不食?
如今杨直战死在洛阳城门前,跟随他的精锐四将已经护送许南烛北上幽州,眼下能够阻挡董政的人仅剩杨山一人。
可如今杨山空有官爵却无实权,董政亦不会惧怕,唯独坐拥江陵的李林浦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这两年他的小动作也异常频繁,先是派遣地滑星操刀鬼来俊臣占领了叶州,如今又派遣鬼脸地全星严嵩赶赴襄城,而驻守在颍州的黑骑军怕是如展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皇家有心整顿却无力派兵,军心涣散已成定局,璃阳先皇合庆皇帝给大儿子郑奇渊留下了一副好牌却让他弄臭了,如今想要弥补却已是回天乏术。
郑奇渊将滔天的权利送给了辅臣曹忠贤,本以为亲自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会乖乖的当一只听话的狗,事实却是背道而驰。
曹忠贤在皇城一手遮天,凡地方奏章皆由他亲自审阅过后递交给皇帝,郑奇渊想要收权却已是覆水难收,名义上的皇帝实则成了傀儡。
而杨直旗下旧部仅有几万人选择跟随了杨山,他曾几次请命出兵夺回叶州,这样便能够堵住董政自南通北的道路,一连两年上书的奏章均被驳回,更是不准杨山擅自离京,没有圣旨召见也不得入宫议事。
杨山跪在皇城外三天三夜直至晕倒被人送回住处,自此一病不起,日夜消瘦。
夫人张氏瞧着他这幅郁郁寡欢的模样,心情也是一落千丈,可自古女子不得涉政更不能私下议政,无法为他分忧。
借酒消愁愁更愁,每日买醉心里堵着难免说出一些过激的话,杨山曾在大醉后悲愤道:“国无良才,我命休矣!”
而就在夫人张氏将他带回内屋休息时,杨山这番话便已经以密奏上书到了皇帝面前。
御书房内,郑奇渊勃然大怒,将这份密奏丢在地上,将面前能砸的一切东西全部摔碎,直至彻底冷静下来后便是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忽感孤寂。
他转头看向早已跪俯在地的陈保询问道:“朕,是不是老糊涂了?”
陈保闭目叹息着,回道:“陛下乃是天子,怎会老糊涂!”
郑奇渊忽然疯狂大笑,他起身将地面上那本密奏狠狠甩在陈保身上,怒道:“朕既是天子,那为何这些人一个个都想推翻朕,一个个都想谋害朕。这偌大的皇宫就像是一台戏,当局者明知是戏却下不来台,旁观者心中暗笑却盼着登场。明知他是乱臣贼子朕却要看旁人脸色不能杀而快之,明知忠臣良将却不能信之。醉者生,醒者死,那范进临死前都不愿与朕多说一字,想来已是无话可说,他那句今日便向天下人讨一杯酒醉去,何尝不是在讥讽嘲笑朕,嘲笑朕的昏庸!无能!”
陈保轻轻摇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更何况如今连他也要被曹忠贤撤掉,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知道的太多定然活不久,在这一刻他朝着郑奇渊行了五体投地大礼,道:“陛下保重,以后陈保不能在伺候主子了。奴才不在陛下身边,还请陛下注意龙体,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以免......”
后面地话陈保终究没有言明,起身离去时候却被郑奇渊唤住,他走到桌案前写下一个赦字,交付给了陈保。
侍奉过两位皇帝的老人,两人之间的情谊也早已超出君臣之范畴,如今陈保一走他当真有些不舍,可自知也没有办法改变便是留下一字希望能够救他一命。
待陈保离去,郑奇渊瞧着满地狼藉的御书房,身旁却无一人可信,内心一股寂寞懊恼感悄悄攀附上心头。
先皇留给他的最后底牌在这一刻怕是也藏不住了,但在这之前他需要彻底让曹忠贤陷入疯狂,想着便是计从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