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回军西凉的消息便传遍了三军，这群一个个抢的盆满钵满，但并不满足。一听要退兵，个个老大的不乐意。

    但马腾的态度很坚决，他们也不敢违背，只好骂骂咧咧的打点行囊。

    “真是的，老子这次抢的东西还不够我们全家过冬呢，主公干嘛急着撤军啊？”

    “你知足吧，你家总共就五口人，我家整整十二口人呢，就靠着我们兄弟两抢的东西过冬呢，结果老子抢的还没你多。”

    “都少说两句吧，听说袁绍那个瓜皮已经带兵冲我们来了，所以主公才会下令撤军。”

    “怕他个球，这群袁军废物的可以，袁绍要是敢来，淦他就是了。”

    整整五万大军，全部在窃窃私语，并州拿下的太容易了，导致大伙儿都有些不将袁绍放在眼里了。

    马腾也清楚这个时候强行下令撤军，对于士气也是个打击。可他宁愿回去以后用钱粮补偿这些士卒，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掺和袁曹之间的战争。

    反正这两位大老之间，没那么容易分出胜负，自己日后也不是没机会再来一次，眼下又何必急于一时？

    不过，就在这群西凉兵准备撤军之际，韩遂却突然亲自来了。

    此次西凉共出兵八万，其中马腾率军五万，剩下的则是韩遂的兵。

    两人在打下晋阳后，便极有默契的将此城一南一北，各占一半。平时无事时，也绝不去对方的地盘。

    昨日商议退兵，还是他们两自进城后第一次见面。

    可昨日一切都说好了，现在韩遂突然又来，那应当是有大事发生，马腾眼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挥手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大帐，然后才开口问道。

    “文约，发生了何事？”

    “寿成兄，大事不好了，昨日我派兵打探，发现定阳处忽然出现了大股士兵，人数至少有两万。”

    马腾闻言一惊，冷汗立时便流了下来。此次进军并州，他们的行军路线是从北地郡出兵，直指并州上郡，一路打进晋阳。

    而定阳，便是他们回凉州的必经之路，而现在，那里却驻扎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万大军。他们，好像被人堵在并州了。

    “怎…怎会如此？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寿成兄，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定阳一失，我数万大军便被切断了退路，袁绍的援军旦夕将至，届时只怕…”

    怕什么韩遂没说，但马腾又怎么会想不到。袁绍原本开开心心的打着胡人呢，突然被人抄了后方，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见到自己等人，怕是要“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两人往日的那点不愉快了，马腾一把拉起韩遂的手，急声问道。

    “文约兄，事已至此，不知有何良策？”

    韩遂眼神一凝，随即又是满脸的苦笑之色，摇着头说道。

    “哪里有什么良策，不过是两个选择而已。要么，咱们立刻集中全部的兵力，死守晋阳。

    袁绍兵力并不比我等多多少，只要我们死守，他短时间内也攻不破。等到曹操率兵前来，这危机也就算是解除了。”

    马腾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继续问道。

    “那不知，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绕道朔方郡，从匈奴的地盘回凉州。”

    这两个选择，说实在的，就像是抹了巧克力的屎和抹了屎的巧克力一样，都是那么难以下咽。

    第一条相对来说稳一些，他们西凉兵就算再不善于守城，但怎么说也有八万人呢，袁绍手中也就十万人左右，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无法破城的。

    只是选这一条路的话，等曹操一到，自己除了率部投降以外，基本上也没有其他活路了。

    至于第二条么，就纯粹是拼运气了。只要袁绍不带兵追赶，只要定阳的两万大军不曾拦截，只要前方没有其他埋伏的话，自己就能安全回到凉州。

    可是这么多“只要”里，马腾愣是没有一个有把握的。也就是说，这是一条赌命的选择。

    区区两万人，甚至连人家到底隶属于何方，统兵将领是谁都不清楚，自己便已经被逼到绝路了，想想，还真是讽刺。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不容马腾犹豫了。眼下他还年轻，铁血的豪情尚未消散，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去受人所制。

    “我打算带兵绕道朔方，不知文约意下如何？”

    “寿成兄此言，正合我意。事不宜迟，我等还需加紧收拾，连夜便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马腾也是严肃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派人去定阳方向打探了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两万大军。

    事实证明，在这件事情上，韩遂并没有骗他。当夜幕降临时，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这一回，不仅确认了两万大军之事的真实性，更是带回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黑山贼？这张燕…不，这该死的曹贼，他果然是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真是可恨！”

    马腾大骂的同时，心下也略过一丝恍然。他与韩遂都不是愚蠢之辈，对于自己的归路当然是会上心的。

    可并州本地士卒刚被他们犁了一遍，袁绍与曹操鞭长莫及，按理说，应该是没人有这个本事，能率军切断自己的归路还不被发现的。

    但曹操袁绍做不到的事情，张燕却可以。不是说他比曹袁都牛逼，而是因为他的黑山贼能在袁绍的剿灭中活下来，靠的就是地理优势。

    一支随时随地能跨越数个州的山贼，不仅保命能力一流，隐藏行踪方面，更是一流。

    情况已经明了了，张燕归顺了曹操，眼下他突然出手，其用意，自然是想把自己留在并州，和袁绍去拼个你死我活。

    这样一来，他曹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在白嫖一个并州的同时，还大大削弱了袁绍的兵力，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吗？

    但是，曹贼你也未免太过小觑我马腾了，攻城守城我甘拜下风。但只要让我到了朔方，西凉铁骑就能彻底展开阵势。

    到时候，别说区区张燕，就算你和袁绍联手，我也不惧。

    也幸亏此次自己觉察的早，要是再晚上几天，恐怕想跑都跑不了了。这一波，是上天不助你曹操。

    只是，马腾的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得意，就见自己的儿子马超面容严肃，纵马向自己奔来。

    “父亲，前方发现大量骑兵，夜色之下，难辩其具体人数，但…对方好像均是我凉州将士的装束。”

    凉州将士？莫非是自己或者韩遂的部下，发现情况不对后出兵相迎了？可为何不提前派人通知呢？

    不对，凉州将士并非自己与韩遂独有，如今天下还有一人，能够在凉州大面积调动士卒。并且那人眼下，正在凉州。

    一念及此，马腾只感觉脑海中“嗡”的一声，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马腾安慰着自己道。

    “应该不可能，他虽身在凉州，可我早已命人将他看住，应该不是他。”

    可还不等马腾祈祷完，对面便响起了一道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张绣在此，对面的人听好了，你们的家卷老小均已被吾拿下，识相的便立刻投降。吾奉朝廷诏令，只杀反贼马腾一人，若有斩其首级者，赏千金。”

    众军哗然，这话若换一个人说，他们自然不会相信。可眼下说这话的，乃是那位北地枪王张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