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小儿，安敢在此胡言乱语，乱我军心？”

    其实马腾心里也在犯滴咕，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容他犹豫，他只能假装一副自己很有底气的样子，来呵斥张绣。

    因为，就在张绣说完“赏千金”这三个字后，马腾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好多道炙热的目光。

    此时再不开口稳定军心，只怕自己的这些部下们，就要倒戈相向了。

    主要是眼下是黑夜，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又骤然听说自己的家卷已经被俘虏了，再加上张绣的威名。

    诸般因素叠加在一起，这才在短时间内，让这群西凉兵的士气陷入了低迷。

    不过马腾终究是眼下凉州最大的军阀，经过短暂的慌乱后，他便冷静了下来。

    如今的局势绝不能拖延，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眼下，也唯有自己身先士卒，带领将士们杀穿张绣的军阵，方能有一丝活路。

    至于家卷之事，暂时顾不上了。倘若能杀出去，那借着此事激起士卒心中怒火，未必就不能杀回凉州。

    短短几个呼吸间，马腾便想明白了这些，伸手一拉身旁的马超，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然后便挺起了手中长枪，准备号召士卒，拼死突围。

    然而，今天就仿佛是马腾的受难日一般，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一件能做成的。

    还没等他开口，马腾军的后方便响起了一阵冲天的喊杀声。

    愕然回过头，马腾发现这喊杀声赫然是从西凉军口中传来的。不过不是自己的兵，而是韩遂的人。那些被砍杀，发出惊呼与哀嚎的，才是自己的部下。

    “韩遂，你做什么？”

    “呵，直到此时，你还在问这么蠢的问题，马寿成啊马寿成，你当真是无可救药啊！”

    所以，韩遂选择了和曹操联手？而且听这语气，他们是早就联合在一起了？可是，他图什么呀？头上压着个自己，和头上压着个曹操，孰轻孰重，他难道分不清吗？

    马腾愣了，可张绣却不会走神，眼见对方军阵已乱，张绣一挥手中长枪，身后士卒便向前夹击。

    而张绣本人，则是带着亲兵，直奔马腾而去。

    “父亲，快快撤退，张绣便交给孩儿来对付。”

    马超见张绣杀来，怒吼一声便迎了上去。马腾伸手却没拉住他，又见如今大势已去，只得被身边亲兵簇拥着向外逃去。

    张绣本意是想直取马腾的，不料半路杀出一员白袍小将。张绣武艺高超，见来人年轻，便随手向前一刺。

    不想长枪并未如自己所料那般斩杀敌将，反而是被人狠狠地打了回来。要不是张绣反应快，双手瞬间发力，恐怕长枪早已脱手而出了。

    惊疑不定的打量了来人几眼，张绣沉声喝道。

    “来将何人？”

    “我乃你爷爷马超是也。”

    “竖子张狂！”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张嘴就能把天聊死。做为西凉出身的战神，张绣本来还因为对方武艺升起了些爱才之心，下一秒便被马超口中的“爷爷”二字给打消了。

    老子被称作“北地枪王”的时候，你小子正吃奶呢，那里来的勇气在我面前嚣张？

    怒火一起，张绣也不再留守，挺枪朝着马超攻去。

    论武艺，张绣还要在徐晃、夏侯渊等人之上，妥妥的曹营第三悍将。马超虽勇，到底年纪尚小，还未曾达到自身巅峰。

    双方交手不过十招，马超便已有吃力之感。这一方面是他武艺本就稍逊于张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刻，自家军士已然全面溃败。

    马超见对方士卒已然隐隐有合围之势，生怕再拖延一会儿，自己就走不了了。当下抢攻了几招，然后拨马便走。

    张绣本欲追杀，怎奈马超身旁亲卫拼死相护，待解决了这些人后，举目再看时，却哪里还有马超的影子？

    暗道一声晦气，张绣也只好指挥士兵，一边杀敌，一边与韩遂形成合围之势，夹击马腾部西凉军。

    三方势力，皆出自于西凉，可在今夜，却仿佛仇人相见一般，均是杀红了眼。直至远方天际现出一丝鱼肚白，杀戮才渐渐停下。

    “张将军勇武过人，遂佩服。不知将军可曾擒得马腾父子？”

    厮杀了一夜，终于与张绣汇合的韩遂，此刻稍稍客套了一句后，便急忙追问起了马腾的下落。

    这一回，可以说全靠自己的背刺，马腾才会输得这么惨。所以韩遂才这么关心马腾的结果，因为他知道，一旦让马腾回到凉州，势必会与自己不死不休。

    张绣昨夜虽略胜马超一筹，但身为北地枪王，却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都拿不下，属实是有些丢脸了。

    再加上，张绣本身也不怎么瞧得起韩遂，故而此刻并没有说他和马超交手之事，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乱军之中，被他们走脱了。”

    “如此却是不妙，那马腾在凉州根深蒂固，声望极高，若让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张将军，我看我们还是追上去吧？”

    “无妨，马腾那里，丞相早已做好安排，他逃不回去的。韩将军与其考虑这些，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帮丞相应对袁绍。”

    张绣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极不客气，但韩遂却只是脸色一僵，随后便陪笑道。

    “将军说的是，是韩某多嘴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做为早早就投奔了曹操的元老，张绣在曹营的地位极高，甚至隐隐有“外姓第一将”的美誉，绝非自己能得罪的。

    况且，此人在凉州的声望甚至高过马腾，若是与他翻脸，自己的手下怕是有不少都会选择倒戈。

    韩遂其实一点都不想投降曹操，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做主来的舒服？但凡曹操派来凉州的不是张绣，他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可张绣当初带领着百骑进入凉州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拉拢底层士兵，无论汉羌。

    而后，这个逼就特么带着人直接闯到了自己的老巢金城，还当众宣读了天子的诏令，直接就把自己的部下给全部军屯了。

    这下可好，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班底，瞬间就被挖去了一大半。

    再加上张绣一边擦着枪，一边问自己愿不愿意配合曹丞相诛杀马腾，韩遂气的直骂娘。这种情况下，我敢说个不字吗？

    看着张绣理所当然的指挥着自己的部下打扫战场，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而被指挥的士卒不仅没征求自己的意见，反而是一副忠心耿耿的狗腿样，韩遂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罢了，被夺兵权就被夺吧，总比马腾强，好歹自己还保住了一条命不是？

    而被韩遂念叨着的马腾，此刻确实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了。自己虽然逃了，但五万大军几乎全部被留下，自己奔走一夜，也只是收拢了数千残兵。

    索性儿子马超平安归来，这让马腾心里还不至于太过绝望。

    “罢了，先回槐里吧，那里还有我们的数万大军，只要我等能回去，未必就不能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