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缓缓向前,向着老者微微行礼。
随后也不客气,一把抓住那柄钓龙杆,一套简简单单的抛竿之后,一屁股盘坐在那沙丘之上,神情专注。
女子相貌平平,但是身姿可谓是丰腴,某些丰满处甚至不输那些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引得那些江湖武夫啧啧称奇。
夏泽看女子气息沉稳,步履轻盈,便猜测女子多半也是个炼气士。
思君见状,悄声说道:“那位姑娘,来自流洲,攻玉宗,传闻宗门之内有一座名为他山的仙山,专产一种攻玉石,是铸造宝剑最好的矿石,攻玉宗盛产名剑,甚至有着一剑开山之能,也售卖那些个价值不菲的攻玉石,因此与剑仙多如牛毛的龙胜洲各大宗门倒是有着颇多贸易往来。那位姑娘貌似是攻玉宗二公子贺炼骨的随从,已经不是第一次登上这座岁寒渡船去往别处了。”
夏泽点了点头,问道:“思君姑娘,他们大概是何时登上这艘岁寒渡船的”
思君眨了眨眼睛,旋即明白了夏泽的用意,笑道:“夏公子放心,她们二人是在三日前登船的,对于此前的海灯盛会之事,似乎并不了解。”
夏泽淡淡一笑,这座江湖就这么点事,不是碰上谁都得分个高低打上一架,能够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自然是最好。如果能够在一见如故的同时,互利互惠,那就更好了。
如果有机会,夏泽真的想看一看,攻玉宗铸造的名剑,究竟是怎么个一剑开山,有没有剑仙展颜的那柄仙剑玉殒那般锋锐。
只是很快,夏泽便眉头紧锁,不仅是他,在场围观之人,大多被女子某个匪夷所思的举措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女子手掌往怀里满满当当抓住什么零零碎碎之物,向上一抛,一颗颗光彩熠熠的铜钱,就这么散落,坠入那水池之中。
陈洞幽愣在原地,喃喃道:“败家,太败家了,约莫五百颗白露钱,就这么没了。”
陈坛静身子有些发抖,扭头看向夏泽,问道:“公子,她这是在做什么”
夏泽嘴角扯了扯,摇头道:“也许是在,打窝”
他不是没钓过鱼,甚至可以说是钓鱼的好手,可用神仙钱钓鱼打窝的豪横方式,他还真是头一回见,有钱人是真的不把银子当银子啊
很快,水面翻腾,沙丘旁的水池就开始涌现出一道道荧光,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荧光竟然是一只只鲤鱼,一个个摇头摆尾,争相跃出水面,抢食那些灵气磅礴的白露钱。
老人呵呵一笑:“这小妮子,胃口真不小。”
其中一条通体翠绿的鲤鱼,跃出水面,径直咬向女子高高扬起的鱼钩。
却不料女子脸色一冷,凭空挥出一掌,一道无形掌风飞掠而出,将那条鲤鱼一掌的跌入水中。
原本清澈的池水,顿时浮现出一层浓浓的血污。
“你不配。”女子轻声道。
众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花费了这么多白露钱打窝,这明摆着机缘送上门,竟然不要,啥意思脑子进水了。
顷刻间,池水之中的血污褪去,重新恢复那清澈池水,与此同时,有红、金、白三头鲤鱼缓缓从池水深处探出头颅,冰冷的眼眸望向那手持钓竿的女子。
女子终于不再观望,低喝一声,皓腕一甩手中钓龙杆鱼钩立时飞向那头金色鲤鱼。
“不可!丹粟,速速撒手,不然会有危险!”人群之中,有人以心声言语神通对着名为丹粟的女子喝道。
但是一杆得手的女子显然已经顾不上太多,那条金色的鲤鱼,此刻已经咬钩,随着丹粟振臂一挥,那金色鲤鱼炸开一道水花,冲霄而起。
“成了!”丹粟不由喜出望外。
只是很快,她的笑容就随着周遭突如其来的变故,戛然而止。
那头金色鲤鱼骤然悬停在半口,死死咬着那鱼钩,像是与丹粟角力一般,丹粟顿时便觉得双臂仿佛灌入了千斤水银一般沉重,只是当下的局面,若是贸然撒手,唯恐会迎来更可怕的后果,女子只好强忍着咬牙坚持。
可那鲤鱼鱼鳍微微摆动之际,四周猛然挂起一阵妖风,整个水池都为之沸腾,随着红白两色的鲤鱼默默退回池水深处,池水之中的鲤鱼,陡然化作一条条麟龙,环绕在金色鲤鱼周遭。
所有麟龙,在这一刹那,向着手持钓龙杆的丹粟,吐出一道道碗口粗的水柱。
丹粟脸色微变,在这一刹那倒也没有过多慌乱,只见她随身多穿的衣物,迅速分化出数道红色披帛,抵挡水柱的同时,宛如游走的长蛇飞掠而出,绞杀向那些个鲤鱼所化麟龙。
顷刻间,金色鲤鱼猛然发力,丹粟一时慌乱,竟然被一把拖入水中,女子一阵扑腾,刚想跃出水面,抬头时却看到一头浑身散布金光的凶猛巨龙,鼻孔之中喷出白色雾气,一双冰冷眼眸好似高挂的灯笼,正死死地盯着她。
血盆大口一开,顿时露出一副匕首般锋利的凌乱獠牙。
丹粟当场吓得瘫软如泥,差点一屁股落入水中,更是连大声呼救都忘了。
那暗中提醒丹粟之人,当即急得想要飞上前救下丹粟,却被老者以神通挡在原地。
“好高骛远,操之过急,贪得无厌,小妮子,这些可都是大忌,记好了。”
说罢,老者轻吟一声法诀,轻轻一挥袖,立时有一道雄浑雷电,激荡而至,重重砸落在金色巨龙之上,将它打得血肉模糊,倾倒在水池之中,激起千层浪。
丹粟不敢浪费这活命的机会,迅速向着老人的位置飞去,不曾想那头金色巨龙须臾间飞出水面,张开血盆巨口,眼看就要将女子当场腰斩。
老者低喝一声:“孽畜!饶你生路,还不珍惜!”
倏然间,老人头顶,升起一座几十丈高的法相,手持浮尘,身穿道袍,仙风道骨。
“镇!”话语刚落,一个庞大的镇字,自半空由灵光汇聚成型,重重砸落在金色巨龙身躯之上。
这一击过后,整个水池都荡起道道金色涟漪,一条条鲤鱼所化的麟龙,个个吓得四处逃散,但被这金色涟漪一晃,竟然悉数落入池水之中。
那金色巨龙经此一劫,更是鳞片脱落,全身上下多处血肉模糊,就连龙角都折断了一根。
片刻之后,池水重新恢复平静。
丹粟望向那个池水,心有余悸,向着老者道一声谢,便要匆匆离去。
五百多颗白露钱投入这龙门福地,换做是寻常福地,甚至有可能在灵气暴涨之后跃升至洞天资质,但是这一次丹粟出手,什么都没捞着,甚至可以说是干脆听了个响。
因此女子有些羞赧,走向那位攻玉宗的贺炼骨贺二公子时,生怕受到责罚,低着头不敢看向男人。
未曾想男人似乎并未因为丹粟的失误,而大发雷霆,他一只手摸向女子脸颊,捏了捏笑道:“没关系,家族那边,我来解释,爷爷也不会责罚你的。”
女子眼中含泪,差一点就要哭出声来。
那位气宇轩昂的贺炼骨贺公子,旁若无人一般,捏了捏丹粟脸颊,将其揽入怀中:“你呀你呀,粟儿你到底还是着急了一些,家族那边,我俩的婚事我自会做主,你不必寄希望于帮我抓住这个大机缘,只要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丹粟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把脸埋入贺炼骨的胸膛,身子轻轻颤抖,像是在轻轻啜泣。
船上顿时有不少女子看得愤愤不平,这贺公子生得这般俊俏,又家财万贯,这女子又捅了大漏子,却被贺公子所疼爱,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但是旁观的江湖汉子,书生们,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这贺公子真是吾辈楷模,高,实在是高,活该人家家财万贯,妻妾成群。
“下一位。”
夏泽轻轻拍了陈洞幽的肩膀,示意陈洞幽上前试一杆。
陈洞幽有些羞怯,问道:“公子,我要是钓不上来东西......”
“随缘即可,不必强求。”夏泽笑道。
陈洞幽就要上前,结果就在此时,有一位书生抢先一步走入场中。
夏泽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位卖字画的书生吗哦对了,之前在乘船赶往大齐洞京之时,也曾与那位书生有一面之缘,可不就是当时因为自己落水,嘲笑自己沐猴而冠的那位吗。
老者看了看书生,问道:“二位可持有岁寒渡船的上等船票”
陈洞幽毕恭毕敬奉上船票,而那位书生却显得有些局促道:“我没有上等船票”
“哦你应该是知道规矩的吧唯有持有上等船票之人,才有资格钓宝。”
书生点了点头,听着四处议论纷纷的声音,脸色潮红,将一个朴素的玉牌奉上,毕恭毕敬道:“我师傅说,凭借这个玉牌,您老人家能给我一次钓宝的机会。”
四下的嘲讽声响愈演愈烈,这书生怕不是在痴人说梦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牌,能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