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不争不抢,竟还让出了道儿。
“就知道你们不是善茬,有本事你就打,看看你的铳子快,还是架在你爷爷脖子上的刀快。”
不说两人控制着老朱,就是仅仅只有一人,朱允熥都不敢赌。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赌赢了啥都不说了,要是赌输伤了老朱那可就不好了。
朱允熥不再辩驳,想都没想把火铳掏在食指上转了一圈,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抬手扔了出去。
眼瞧朱允熥没了趁手的家伙,再加上又真不敢反抗。
随即飞起一脚把朱允熥踹倒在地,以报之前被朱允熥踢过的那一脚。
不过,只是报仇之后仍不罢休,左一脚右一脚,接连不断的冲朱允熥踢去。
朱允熥护着脑袋,一声都没吭。
“允熥!”
“咱”
老朱这下更急了,两把刀都压不住。
只是话刚说一半,吴学礼便冲破层层阻碍率先跑了过来。
“朱腾哥!”
之后,是孔径。
最后,还跟着之前领头的那读书人。
“学堂也不是办桉的地方,差爷还是把他们带回衙里处置吧。”
领头那读书人,在孔家怕也是个有点儿脸面的。
有他说话,领头衙役倒也没再坚持。
“先生说的对。”
“小人这就带他们回衙。”
他们只是个巡街的,一旦移交进衙里,那就容不得他再做主了。
县衙距这学堂又近,回去又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要想出口气只能是在这儿了。
而领头那读书人,之所以迟迟不说话,怕就是为给那衙役创造时间。
要不是吴学礼站出来的及时,朱允熥要不还得继续再挨打,要不就只能是公开他们的身份了。
随着领头衙役一声命令,那些衙役便准备把虎威营军卒,连同老朱和朱允熥在内集合在一块带走了。
而就要有衙役靠近朱允熥时,却被朱允熥给言辞拒绝了。
“滚开!”
“我自己能起来。”
朱允熥手掌撑着地,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终于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快走!”
才刚刚站起,便被身后衙役推了把。
“朱腾哥。”
吴学礼死命拉着朱允熥衣摆,怎么着都不肯撒手。
“好好读书。”
朱允熥摸摸吴学礼脑袋,随即之后抬脚就走。
就这样,老朱和朱允熥在前,虎威营军卒在后,六七个人被衙役带着直奔曲阜县衙。
进大门之前,朱允熥收了正要跨进去的脚,问道:“你确定要带我们进去?”
不进去牵扯的只是他们,一旦进去,那可就把整个县衙都连累了。
“少废话!”
领头那衙役想都没想,便把朱允熥推了进去。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手续交接。
手续办好,老朱和朱允熥还有几个虎威营军卒便被随便投进了一间牢房。
圣人故里治安是相对好一些,但不可能一件违律的事情都没有,在牢房同样会有囚犯。
老朱他们几个刚一被带进去,牢房里的众人便围着坐在唯一床上的一凶神恶煞大汉,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这边张望。
不用谁授意,陈集便抬脚上前。
“这床我家少爷看上了。”
话才刚说完,不仅是那大汉,围观的众人笑得更是夸张。
“你家少爷”
砰!
大汉才刚嗤笑,陈集便一拳锤出。
瞬间,那大汉眼上留了黑眼圈。
之后,不等有人主动出手,陈集便三下五除二把那些小喽喽全部打趴。
刚要对那大汉出手,他倒是抢先认怂了。
迅速从床上跳下,用衣袖擦了擦尘土,脸上堆着笑道:“小少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这床就该是给小少爷准备的。”
解决了不确定的麻烦,陈集不再得理不饶人,把床上的干草重新铺了铺,把老朱和朱允熥请了过来。
在床上坐下,朱允熥一个劲儿龇牙咧嘴喊着疼。
老朱黑如锅底的脸色,瞬间平添起了几分担忧。
“哪疼?”
朱允熥贱兮兮一笑,应道:“孙儿浑身上下都疼。”
要真的疼,还能笑吗?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嘴角还着挂的伤,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流
他这孙子没白疼,懂得护着他了。
但面上却是抬起一脚踢了过去,骂道:“滚蛋!”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可怜兮兮地道:“孙儿真的疼啊。”
老朱二话不说,拉过朱允熥就要解他的衣带。
“孙儿不疼了,真不疼了,您不用看了。”
朱允熥连连拒绝,推了老朱好意。
“都是大老爷们,有啥可怕的。”
老朱非要坚持,并不打算罢休。
“孙儿不是怕,孙儿是不习惯在陌生人跟前。”
这么多人都盯着呢,总有种被展览的感觉。
“我们不知道,我们啥都不知道。”
听朱允熥这么说,陈集等几个虎威营军卒立即转头,之前牢房那几个原住之人更是全都缩在墙角连声表了态。
之后,在老朱的强烈要求之下,朱允熥衣袍解开,显现出了里面或发青或发红的伤痕。
这下,老朱气场大开,浑身的冷硬之气变成了震人心头的强大威压。
随即起身站起,一脚踢翻旁边矮桌。
朱允熥翻身坐起,自己穿好了衣服,把老朱拉着坐下,劝慰道:“孙儿年轻没几天就好了,爷爷不必为此动怒伤了身体,这本就是意料当中之事不是?”
那衙役之所以敢对他们动手,不过是基于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目前最大的一个问题,不过还是官府沦为了孔家的私人衙门。
不管是出于相信孔家还是啥原因,反正当地官府在碰到有关孔家的事情,绝对都是以孔家的意志为评定标准的。
“哼,这事没完。”
“咱的孙子岂能容人欺负?”
“罗毅去你七叔和十叔那儿,山东是他们的地盘,解决目前的问题还得由他们来做主。”
听老朱这么说,朱允熥吃了一惊。
就说老朱这次出来的时候,为啥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原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找老七和老十帮忙的准备了。
缓过来后,朱允熥放心了。
目前在他手里还有三百可调之人,有这三百人在手,足可以坚持到老七和老十了。
正如老朱所说,山东是老七和老十的地盘,由他们出手反倒比从京中带人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更加方便一些。
之后,朱允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下一躺,问道:“您就承认关切孙儿咋了,爷爷疼爱孙子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老朱把朱允熥往里推了推,盘腿坐在了床沿,一脸的嫌弃。
顿了片刻,又问道:“你觉着咱关切你吗?”
朱允熥故作沉思,摇头道:“孙儿不知道,孙儿以为一个疼爱孙子的爷爷应该是疼爱他的一切,至少不会时不时的就揍孙子的。”
“人不都说隔辈亲吗,反正孙儿是没见过疼爱孙子的爷爷会经常对孙子动手的,您老别老动不动揍孙儿,孙儿或许就知道了。”
老朱瞥了眼朱允熥,一巴掌拍了过去,骂道:“滚一边去,你以为咱愿意揍你,想让咱不对你动手,也得看看你是不这个料。”
“你去问问你爹,咱对他动过一个手指头吗,但凡你要是有你的十之一,咱又何必对你动手。”
“还让咱承认关切你,咱就是不管切你,大不了下次咱遇到危险你不管咱就是了。”
“反正咱要是死了,你离当家就更近了一步,没有咱管束着你,你想咋折腾就能咋折腾了。”
被老朱骂了一顿,朱允熥只得灰熘熘爬起,帮老朱锤着背。
“孙儿只是说说罢了,孙儿当然知道这世上除了父亲就是您最关切孙儿了,偶尔揍孙儿,那也确实是孙儿有错在先。”
“孙儿还希望您能长命百岁,一直管束着孙儿呢,您是孙儿的靠山,有您在孙儿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朱允熥的一顿彩虹屁,把老朱哄得一愣一愣的。
“说吧,又有啥事?”
朱允熥往老朱跟前一凑,撒呼呼笑了笑道:“等回去后,父亲问及这里的情况,还得您帮孙儿说句好话。”
微微思考,老朱反应过来。
随之,扭头瞥了过去,没好气道:“你刚刚护着咱,只是为了完成你爹的嘱托啊。”
“啊?”
“不是,不是啊!”
经老朱反问后,朱允熥这才想起,当初在离开的时候,朱标的确说过让他护着些老朱。
但,刚才他为保护老朱被那领头的衙役打,可真没想到这茬。
就连刚刚和老朱说那些的时候,都还没想起这个。
他和老朱说的意思,只是再次以身犯险被朱标担心罢了。
“您听孙儿说。”
哪知老朱起身站起,根本不愿再听了。
之后,抬脚走至门口。
望着外面折射进来的定点阳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情还是假意的,哪能分辨不出来。
朱允熥对他的关切是真是假,他肚子里跟明镜似的。
这么多年了,他眼睛早成照妖镜了。
凡有丝毫小心思,都别想蒙骗了他。
要朱允熥喜欢背后搞小动作,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就把他立了太孙。
逗逗这小兔崽子,心情也能放松。
“皇爷爷。”
朱允熥见老朱不搭理他,只能是凑近老朱,拉着他衣角,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喊了。
“孙儿真不是那意思。”
这老头脾气太大,不久之前又受那衙役的屈辱,要不把这口气调节出来,于身体可有极大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