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子里,朱标迟迟没说话。
朱标不说话,朱允熥也只默默跟着。
走了好久,朱标这才道:“这个事情你有啥想法可以说说。”
若让他说的话,杀了朱允炆一了百了,省的像烦人的臭苍蝇似的整天恶心人。
不过朱允熥也知道,不管咋说朱允炆也都姓朱,只要有老朱和朱标在,是绝对不允许他把朱允炆咋样的。
就凭他那点道行,无论他做的多隐秘都绝瞒不住老朱和朱标的。
他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朱允炆,丧失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对朱标的问题,朱允熥顿了一下,回道:“这事儿必定是冲儿子来的。”
这样的回答,明显没让朱标满意。
“还和孤隔着心?”
“你若连孤和你皇爷爷都不肯信,又有谁能值得你真正信任。”
天家本就无情,只有老朱家是特例。
老朱信任朱标,朱标也信老朱。
朱允熥是朱标儿子,自然也在老朱和朱标的信任范围之内。
同理,朱允熥也应该对老朱和朱标报之以信任。
身处皇家,能有这样的亲情很不容易。
“白天听够了群臣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你是孤儿子,孤想听你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朱标扭头驻足,怔怔望着朱允熥。
之前朱允炆和他搞竞争的时候,朱标就曾一度担心他会把朱允炆搞死。
现在把他领出来专门问这个,不过还是想听句他对朱允炆的态度,要他个保证罢了。
想明白朱标的意思,朱允熥顿了一下,这才道:“石碑现世不久,老二的《百科全书》就出来了,种种迹象表明是有人借老二攻击儿子。”
“老二心思多但耳根子软缺少主见,太容易被人利用了,父亲不用担心,老二还不足以儿子出手,儿子不会把他咋样的。”
越是光明正大越能证明心中没鬼,含湖其辞藏头露尾的反倒让朱标不放心了。
听罢,朱标在朱允熥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之后这才抬脚继续往前。
“孤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若非允炆和你兄弟情义澹薄,孤也不用担心这些。”
朱允熥对吕氏有仇,但朱允熥对吕氏所出的朱允熞和朱允熙同样照顾有加。
若不是朱允炆不安分,屡次三番非要和朱允熥争不该争的,朱标还真没必要担心朱允熥会把朱允炆咋样。
“你皇爷爷打下今天的基业,最想看到的无不就是子孙和睦,孤不奢求你能念及和允炆的情义如何。”
“你皇爷爷对你给予厚望,就当是为了你皇爷爷,只望你手上永远别沾染亲族的血。”
“孤既还在,允炆的事孤会处理好,尽可能帮你解决掉能想到的后顾之忧,这个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这样的告戒,朱标早在很早之前的时候就说过一次。
朱标对朱允炆出手,那是老子惩戒儿子,要是朱允熥对朱标出手的话,那可就成了兄弟阋墙了。
面对朱标的再次叮嘱,朱允熥郑重其事保证,道:“儿子不会的。”
又走了几步,朱标这才换身。
“走吧,回去。”
朱标并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只不过毕竟是父子至亲,想着朱允炆还年轻,不想他禁足一辈子。
看着朱允炆最近还算安分的份儿上,在朱允炆提出想要找人研究学问的请求时才会答应下来。
哪成想,就是他这一个心慈手软,就又引出了这么多麻烦来。
回了乾清宫,朱允熥跟着朱标继续就内阁处理好的奏章批红。
朱标既说要帮他处理,无论是石碑谶语,还是朱允炆的《百科全书》,他都不用操心了。
反正他也并不想管,正好乐得自在了。
处理好了奏章,便跟着朱标回了东宫。
之后的几天仍如往常那样,每天按时早朝,早朝之后就直奔职大,晚上落锁的时候再提前回去。
罗毅和方成洋相互配合双双出动,凡有传播石碑谶语的流言者一律抓捕。
在他二人的雷霆之势下尽管刑狱严酷了些,但流言好歹渐渐平息了。
只不过,谶语流言是平息了,但在民间又生起了新的传言。
说啥朱允炆编的《百科全书》惠及了天下匠人,很有贤明之相。
职大集天下匠人最多,要真惠及了匠人,朱允熥他咋不知道。
更何况,朱允炆的《百科全书》只是在凤阳发放的,咋能惠及了天下匠人。
这怕又是朱允炆的惯用伎俩。
只不过,朱标既说这个事情他会处理,朱允熥也懒得多管。
只要他在老朱和朱标能相信他,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就永远伤不了他分毫。
他要是插手了,反而会横生枝节。
这日,下了早朝。
朱允熥在乾清宫跟着老朱和朱标吃了饭,正准备出宫的时候。
钦天监监正找了过来。
钦天监负责观察天象,颁布历法,一般情况下除非有特殊的天象变故,否则若非皇帝召见,不然是不会来主动见驾的。
这个时候过来,毕竟是有事的。
“啥事?”
老朱近几日气息一直不顺,对钦天监监正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钦天监监正行礼后,道:“钦天监夜观天象近日或许会有天狗食月。”
天狗食月?
听到这,老朱和朱标脸色一变,就连正准备出门的朱允熥也停下脚步。
天狗食月放在后世,不过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月食。
但放在现在,那是代表上天指示的。
日月变德,月变省刑。
日食代表君主德性不够,月食则代表最近刑狱过甚。
而最近,因石碑谶语一事,锦衣卫的出动确实频繁了些。
“啥时候?”
老朱脸色一变,当即问。
“应该是今晚。”
钦天监监正当然知道,天狗食月正好契合了最近锦衣卫最近的频繁出动。
对老朱的问题,回答的是战战兢兢。
“今晚?”
“今晚的天象,你今天才来报?”
一听这,老朱直接勃然大怒,把钦天监监正吓得叩拜于地。
“臣...臣有罪...”
其实,这也不怪钦天监监正。
即便是能提前观测出来,但毕竟是要承揽御听的,需仔细斟酌推敲才行,没有百分之百把握哪敢呈禀。
“你去吧。”
在钦天监监正被吓得战战兢兢不知咋回时,还是朱标出面解了他的困境。
钦天监只负责观测天象,至于该如何处理那就不是他们所能处置的了。
在钦天监监正离开后,朱标道:“天狗食月一出,必定会有人借锦衣卫这几日的行动说事,然后上升到石碑谶语。”
一环扣一环,配合还挺紧凑。
背后之人开始操纵这事之前,或许没预料到会有天狗食月。
但天狗食月一经发生,必定会借此机会加快计划的进程。
走到门口的朱允熥扭身返回,问道:“皇爷爷,孙儿能做啥?”
天狗食月那是自然现象,即便监测出来也都没办法阻止。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等了。
等有人出手,然后再回击。
老朱还没说话,朱标便道:“明日早朝你别参加了。”
以天狗食月针对石碑谶语,而提石碑谶语必会重新提到朱允炆。
朱允熥继续参加早朝,必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攻击对象。
若没有朱允炆参与,朱允熥完全可以和他们大战上三百回合。
老朱和朱标非但不会阻止,反而还会帮他呐喊助威。
可现在涉及到了朱允炆。
朱允熥若是表现的太过过激,非但让人以两兄弟的矛盾做文章,还会影响到朱允熥的形象。
一个连兄弟都不容的人,还不知道得被人以此借口中伤呢。
知道朱标意思,朱允熥看了看老朱。
见老朱没有否认的意思,这才应道:“听父亲的。”
之后,这才又道:“那儿子今晚可否在职大留宿一晚?”
他每日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就是为了能赶得上次日的早朝。
既然早朝不用参加,那他自然也没必要非得赶着回来了。
至于奏章的批红,不说还有老朱和朱标两人,就凭老朱也能轻松处理。
“可以。”
朱标话没多说,当即应允。
“谢父亲。”
不管咋说,职大毕竟是他地盘,尽管职大也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他作为职大的负责人也不好带头违反。
但相较于宫里。职大还是更宽松一些。
“谢皇爷爷。”
冲朱标道谢后,朱允熥又谢了老朱。
虽说朱标下达的命令,老朱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否决的。
但也有二般情况不是?
从宫中出来,朱允熥直奔职大。
之后一整天,一直待在职大中。
职大又非与世隔绝,但职大的学风非常浓厚,学生们都在各自专业上忙,从没有人说过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一如往常那样,就像啥事都没有。
朱允熥也难得清净,一到职大便寻了个地儿晒太阳去了。
这是突然出现了石碑谶语,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按照原定计划,在内阁举荐起来后就要着手处置卫所问题了。
不过,石碑谶语早有解决的一天。
这事儿一旦解决,老朱势必要就要处理卫所的问题了。
朱允熥作为卫所问题的主要发现者,哪能轻易逃脱的掉。
到时候,有得他忙。
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些空闲,肯定是得抓紧时间多歇歇了。
得到朱标应允不用回去,朱允熥在职大吃了晚饭后,又坐到了他那院子里。
今天是十三日,不是一月中最亮的时候的,但也开始渐渐变圆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玉盘一样的月亮还稳稳的挂在天上。
不过,钦天监既然敢报,那必是有些根据的。
朱允熥虽哈欠连天的,但也一直坚持等着。
就快十二点的时候,天色逐渐开始暗澹,一大片阴影逐渐盖到了大玉盘一样的月亮上。
刚开始是一小片,到最后整个月亮都被覆盖上了。
还是月全食。
朱允熥手里拿着望远镜,和肉眼所看到的并没太大区别。
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
视线逐渐明朗,月亮渐渐露出全貌。
朱允熥提熘着望远镜,在院子又坐了良久这才回去。
这月食要是在后世,发个朋友圈也就过去了。
放于现在,可就难了。
朱标为把他摘出来,免了他明天的早朝。
但,明天早朝上老朱和朱标的压力必然不会小。
另一边,乾清宫。
老朱和朱标同样提熘着望远镜坐在乾清宫的殿前。
直到月食渐渐过去,老朱这才起身站起。
“该发生的发生了,该来的也会来。”
“睡去吧。”
“等到明天所有的魑魅魍魉便都会跳出来,到时候所有的牛鬼蛇神自会现身。”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除了直面应对再没啥好办法了。
“那儿子回去了。”
“爹也早些睡。”
朱标拱手,告退离开。
次日,朱允熥早早起床。
虽不用早朝了,但到了时间还是会自然醒来。
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的,但想着早朝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咋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酝酿了好久,实在没办法入眠,只能放弃这大好时光,早早爬起来了。
起床后正洗漱的时候,于实戴着手套和口*来了。
“这是咋了?”
刚刚打洗脸水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呢。
“孙院长要求的。”
“孙院长送来了封信,孙院长说殿下在拆信的时候务必也要戴好手套和口*。”
朱允熥心下起疑,还是按要求照做。
全副武装后,打开孙醒的信。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但事态远比天狗食月严重。
医学院收治了个天*病人,目前孙醒已控制了医学院的进出,请朱允熥赶紧想办法解决。
与此同时,还附带了那病人的情况。
小贩出身,近七天时间进货贩卖快饶遍了整个应天府。
昨日身体抱恙,才到医学院就诊。
这小贩活动的地方那么多,虽是第一个发现的,但绝不会仅只有他一人。
京师不同于其他地方,一旦蔓延开来后果难以想象。
到时候,势必会被一些人贯之以是刑狱过甚,上天在降下惩罚。
朱允熥不敢怠慢,当即赶去医学院。
“殿下,咋来了?”
“殿下千金之躯,不该来这里。”
见到朱允熥,孙醒比他还急。
“在这东西面前,还分身份吗?”
“把医学院医士全都叫来。”
朱允熥越过孙醒,抬脚进了医学院。
“目前啥情况?”
孙醒拄着拐杖,费力跟在后面。
“又筛查出了几个发烧的,都是昨天晚上才收治的,相反住院的之中并未发现一人,医学院绝不是源头。”
源头不在医学院,说明传播已有段时间了,处理起来会更麻烦。
“拿三千套口*和手套去虎威营,命他们上街筛查所有发烧的人。”
“搭建临时灾棚,医学院负责收治。”
“孤说提牛痘之法如何了?”
医学院自组建之后,便对所有的科室进行完善细化。
他所知道的后世攻克的医学难题,也都逐渐在医学院中增设。
这就是其中之一。
“还在研究中。”孙醒道。
没情况的时候能慢慢进行,现在都这样了哪还有那么多时间。
“牛的问题富明实业负责,医学院必须在半个月时间之内提取出三万份来,三个月之内务必让应天府百姓人人接*。”
朱允熥不容置疑,扭头又道:“传孤命令,秦淮河禁行,应天府城门全关,城中所有人不准上街,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持秩序。”
一听这,于实急了。
“殿下,突然关城门是否得和陛下请旨?”
现在哪顾得上这些。
“对,还有皇城和宫城。”
朱允熥随即补充,道:“传孤命令给军在亲卫当值的所有学生,沐休的全部返岗,带人把皇城和宫城控制了,所有人不得出入。”
“这个。”
封了应天府城门也就罢了,没有圣旨就带兵控制皇城和宫城,这可和谋反无异了。
“还不快去。”
“每一息或许就会有一人丧命,你这一个迟疑害了多少人了?”
“等事情过去了,孤自会去请罪,皇爷爷怪罪下来也伤不了你分毫。”
于实也不是个怕担责的。
“奴婢不是这意思。”
对于实,朱允熥当然了解。
“行了,快去吧。”
但他忙的厉害,哪有听他解释的时间。
另一边,奉天殿。
昨晚上天狗食月虽然是大半夜发生的,但文武朝臣们一大早便都听闻了。
都察院本就有弹劾之责,而这弹劾既是百官,也还包括皇帝。
刚一行礼,吴斌便道:“日月变德月变省刑,锦衣卫连日来频繁出动大肆搜捕传石碑谶语之人,致使很多人死于诏狱。”
“昨晚的天狗食月正是上天对锦衣卫行为的警示,再如此下去恐滋生更大的灾祸来,陛下应宽刑狱赦,赦了锦衣卫传谶语的那些人,以求得上天庇护。”
放了那些人,就意味着认了谶语。
老朱眯着眼,意味深长瞅着吴斌。
气氛短暂沉闷,在老朱的高压之下,都察院仍有几个御史站出。
有之前任亨泰那四部的前车之鉴,不至于前面主官一声令下,下面属官几乎人人附和。
但不管咋说毕竟也是主官,怎么着都不至于形单影只一个人,利益捆绑下总归能找到造势的。
这些御史顺着吴斌的话题,大谈特谈了天狗食月的严重性,还列举了历史上,没把天象昭示当回事所带来的重大祸患的先例。
王朝末期本就矛盾凸显,即便有没有天象昭示,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这些人专以这些举例,用心可谓是不歹毒。
老朱盯着这些人,久久都没说话。
没得到老朱想象中的暴怒,梁焕在站出来的时候底气足了很多。
“陛下,石碑谶语和天狗食月接连出现不可不察,臣以为明亡于三虽不能两项上都避过,至少在太孙的排行上做出改变。”
说到这,老朱说话了。
“哦,咋变?”
没得到老朱想象中的暴怒,梁焕还以为老朱是真心征求意见呢。
当即脱口,回道:“臣以为二皇孙虽有过错,但那都是黄齐方三人之错,近几年二皇孙在凤阳修身养性。”
“最近编撰的《百科全书》更是惠及天下匠人,在各行各业百姓中风评很好,臣以为二皇孙很也有贤君之相。”
这话一出,意思显然。
“你的意思意思是该立太孙?”
老朱虽没想象中那么生气,但那语气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话说到这儿,由不得他不回了。
“是...是...”
梁焕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地回。
“改立二皇孙?”
“是...是...”
梁焕才刚结结巴巴应下,老朱直接咆孝起身,破口大骂道:“放屁!”
“你以为二皇孙贤明,咱还以为三皇孙更贤明呢。”
“三皇孙排行于三又咋了,咱倒要看看咱这江山会不会亡于咱大孙手里。”
“谶语也好,天狗食月也罢,咱这些年啥场面没见过,不管天灾还是人祸咱有绝对信心更有足够能力解决。”
“你们谁还有啥手段,不怕死的就统统使出来,看看咱能不能接的住。”
老朱的话意思显然,不管那谶语究竟是否是人为,也不管天狗食月究竟能否有灾祸,他都接下来了。
有了老朱这强硬态度,不仅吏部属官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没用了,就连打好腹稿准备回怼的勋戚都派不上用场了。
老朱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再说啥。
“不是说天要塌了,有奏的赶紧奏,没奏的就当好你们各自的差。”
“拿着咱的俸禄,纵使天榻了也得和咱一块担着。”
老朱话刚落,一队亲卫闯入。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老朱厉声呵斥,领头的曹炳充耳不闻。
“太孙有令,请文武群臣立即返回各自公廨,不经同意任何人不得乱窜,若有违令不遵者立即缉拿。”
曹炳宣布命令,亲兵军刀出鞘。
听罢,群臣惊呆了。
曹炳军校出身算是朱允熥的人不假,但咋说那都先是老朱的亲卫。
刚才老朱的命令,曹炳可听都没听。
这不是要谋反?
文臣咋咋呼呼,武将沉默不言。
对于朱允熥,他们还是了解的。
先不说以朱允熥的品行是否会做出这种事,但只要长脑子的,在有老朱绝对支持的前提下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谋反是那么好背的吗?
“你...”
在文臣的喧哗声中,武将中的曹震想要上前问个缘由。
才刚走没几步,就被曹炳逼退了。
“请父亲以后,莫要让儿子难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儿子拿刀逼着,这还要不要脸了。
“逆子。”
“敢对老子动刀?”
曹震不惧曹炳抽出一半的军刀骂骂咧咧继续往前,曹炳干脆把军刀直接抽出。
“在这儿没有父子,等回了家儿子任打人罚。”
“现在请景川侯退后。”
曹炳神色冷峻,丝毫情面不留。
之后直接越过曹震,冲前面的老朱和朱标跪地,道:“请陛下和太子立马回乾清宫。”
现在整个奉天殿都被曹炳控制,已经容不得老朱不听了。
老朱脸黑的跟锅底,抬脚下了御阶。
大明立国这么多年,老朱都不记得这么被动是啥时候了。
“你很好!”
走到曹炳身边,老朱咬牙切齿道。
曹震在老朱都跟老鼠见了猫,更别说是曹炳了。
曹炳进奉天殿前鼓起来的勇气早就消耗的一干二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惶恐。
被老朱这么一点,吓得头都不敢抬。
直到老朱和朱标走下奉天殿的石阶,曹炳这才起身站起,道:“各位大人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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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和朱标都妥协了,那些文臣武将哪敢不听。
在曹炳二次开口后,不知是谁最先领头,很快先后离开了奉天殿。
回了乾清宫,老朱的不愤这才外露。
“你儿子又要搞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咱是太宠他了吧?”
“咱把他的人安排进亲卫,不是让他为了方便控制咱的。”
“他这是要干啥,谋反吗?”
“他就这么等不及了?”
朱标想给老朱倒杯茶让老朱败败火,哪知那茶壶空空如也却见了底。
魏良仁在老朱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像这种情况可从来不曾有过。
“魏公公,魏公公...”
朱标喊了大半天,魏良仁这才跑来。
放下新茶壶。拿走旧茶壶。
“二十四监和御膳房都被亲卫控制了,就连锦衣卫也在听亲卫调度。”
“负责茶水的内伺,没能按时把茶备好。”
魏良仁拿起新茶壶倒了水,和老朱解释的同时,又禀报了外面的情况。
“知道啥情况吗?”
朱标接过茶杯,问了一句。
“不知道。”
“亲卫和锦衣卫手段凌厉,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
魏良仁摇摇头,如实回答。
再咋相信朱允熥,总得知道发生了啥事吧。
朱标抿了口查,起身道:“孤去问问。”
出了乾清宫正殿,正赶上有队亲为走来。
“你们来。”
亲卫近前,大概在一米处跪拜。
“太子。”
朱标应了声,问道:“宫外发生了何事?”
亲卫互相看了看,摇头道:“不知。”
听到这,朱标不快了。
“孤没资格知道?”
见朱标不高兴了,亲卫单膝跪拜改为爽膝。
“是卑下也不知。”
“卑下接到命令控制乾清宫,至于是啥原因卑下并不清楚。”
事态紧迫,冲普通军卒保密也属正常。
“你们上官是谁?”
朱标语气稍微缓和,随之沉声问了一句。
“张永。”
想要无诏绝对控制宫城,非心腹所不能行。
曹炳,张永还有王远都是朱允熥心腹中的心腹,派遣他们处理并不稀奇。
“让他立马来乾清宫见孤。”
上面有令控制宫城,限制人员流动出入,又没卸了朱标这太子的权力。
“喏。”
亲卫领命退下。
盏茶功夫,张永出现。
进门后,先行了礼。
“说吧,太孙要搞啥?”
朱标捧着茶杯,端坐在椅子上问。
张永一脸的为难,苦大仇深道:“卑下不知道。”
控制皇帝和太子,很大的可能不等朱允熥回来他就被卡察了。
一个不知道,房间气氛陡然变得冰冷,两道目光凶巴巴袭来。
张永赶紧解释,道:“卑下真不知道,今天早上下了值本该沐休了,太孙派于实下了令。”
“命卑下封锁宫城,禁止人员随便流动,至于到底是啥原因卑下真不知道。”
“于实只转达了太孙的意思说,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他会回来和陛下太子请罪,现在只能委屈陛下太子了。”
连张永都不知道,说明事情不不小。
“咱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让他现在就滚回来见咱。”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老朱不能发脾气把事态搞大,只有张永一人他又咋会再忍气吞声。
“卑下转告太孙。”
张永只能先应下,至于啥时候能通知到那就难说了。
别看他是负责封锁宫城的,但他只能活动于他所负责的乾清宫一处,就连他自己都出了乾清宫。
“咱还有批奏章的权力吧?”
老朱阴阳怪气问,张永连连点头。
“太孙说除禁止人员流动外,各有司衙门所有的公务照旧,只不过公文往来之类的需锦衣卫传递。”
老朱浑身的烦躁之气,不忿道:“咱闲来无事想批批奏章打发下时间,可以吗?”
老朱要做啥,张永哪敢阻止。
尽管老朱全程和风细雨的,但这种威压比被老朱骂一顿还吓人。
“卑下马上去取。”
张永应下后,爬起就跑。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大摞奏章从旁边的内阁中取来。
认认真真放到老朱御桉上,这才退后一步道:“陛下还需啥?”
老朱再有怨气,也还有理智。
这件事情的根源并不在张永这些人的身上,再咋为难都不足以解决这问题。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老朱信朱允熥,同时也疼他。
以老朱的能力,区区张永等人根本就拦不住他,他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控制宫城。
只不过那样一来的话,那就要上演一场爷孙夺权的戏码,到时候朱允熥被太孙必然会当不下去。
即便能活命,这辈子都别想自由了。
“愣着干啥。”
“批啊。”
朱标端着茶杯久久不动,老朱扔出奏章催促了句。
奏章扔到桌上,朱标这才回神。
抬手打发走屋里内伺,道:“爹,您说会不会是因允炆?”
听罢,老朱抬头。
微微停顿片刻,笑着道:“你也有这么慌神的时候?”
见朱标仍还愁眉不展,老朱没再往下打趣。
“你不信任你儿子,总得信咱的眼光吧?”
“这么多年了,咱何时输过眼。”
“放心吧,你儿子精明者呢,他在力量选逊于你二儿子的时候都没曾使过阴招,现在就更不会了。”
“他非常他现在要是动了你二儿子,就凭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做稳他现在的位置的。”
“他和允炆或许会有竞争,但绝对不会见血。”
听了老朱的分析,朱标眉头渐渐舒展。
“允熥也是这样说过。”
老朱莞尔一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那儿子看似睚眦必报,但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管他外面有啥事,那小子既然想担那就给他写个机会,等他啥时候担不动,咱再给他擦屁股。”
“不过,这么多年了那小子还没出过岔子,在他跟前咱倒显得越来越没用了。”
老朱都没说啥,文武百官更没啥可说的了。
之后的几天,除了罢了早午朝,剩下的朝政该咋处理还咋处理。
也就是老朱别在乾清宫中没啥事可干,会从内阁那里拿些奏章批阅。
两三天过后,先是有内侍发烧。
又过了两天,朝臣也有发烧的了。
太医院负责宫城的治疗,刚发现内伺发烧后悄悄收治进太医院治疗。
后来随着发烧人数增多,逐渐在朝臣中开始蔓延,眼瞧着藏瞒不住这才公开。
因太医院收治不下,直接在午门和奉天门搭建帐篷安置。
凡有症状者,以及与有症状接触者会立马被收治进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谁知道谁和谁接触过,一时之间朝臣们人心惶惶的,本攻击天狗食月的一大好时机,也无心再利用了。
朝臣们没动静,老朱这儿坐不住了。
之前老朱表现的澹定,那是因为纵使天塌下来,他都能扛得住。
可在这东西面前人人平等,绝不会因你身份不同就怕了你。
卢志明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跪在乾清宫门口和老朱呈禀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医学院在确定后,太孙第一时间下令封锁京师,禁止了人员的流动。”
“调五城兵马司维护京师治安,由富明实业采购物资供应城中百姓的日常生活。”
“派医学院作第一梯队收治城中的确认者,同时征调城中做第二梯队协助治疗。”
“因人手短缺严重,太孙还下令职大全体听课,所有师生全部协助帮忙。”
“刚开始的时候,城中百姓多有惶恐,是太孙亲力亲为敲定每一处细节解决百姓的难题,以及负责治疗有司的难题。”
“为了安抚民心,太孙多次前往医学院探望确认者,也会亲自去城中人员密集之处视察。”
“在太孙的努力之下,应天府目前井然有序众志成城,没一个因暂时没了收入来源而有不满,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天终将过去。”
朱允熥能力强,但还是爱冒险。
只是这时候,没办法斥责。
正如朱允熥做的那样,现在最需要的是齐心协力,老朱他不让朱允熥冒险,又凭啥让别人去冒险。
况且,有朱允熥的亲力亲为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百姓的恐慌。
除了有些冒险,朱允熥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不妥。
即便是老朱他自己,碰到这种情况他也会和朱允熥做一样的选择。
“那小子咋样了?”
老朱气息平缓,只剩担心了。
“太孙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发烧了...”
话还没说完,老朱勐然站起。
这东西到目前仍还未解,死在这上面的人不知道多少了。
朱标先于老朱,径直往前走。
卢志明一个劲儿往后退,劝道:“殿下别过来,臣接触的确认者太多,难免会有携带。”
劝住一时着急的朱标,卢志明这才又道:“殿下放心,太孙现在应该算没事了。”
知道老朱和朱标着急,不等他们多问,卢志明马上继续解释。
“太孙早在之前就曾指导医学院从牛身上提取牛痘治疗,早在发现之前医学院已找到提取之法。”
“太孙和医学院第一批,有了太孙的带头,很多确认者都纷纷响应,到目前太孙和第一批人都已经彻底痊愈。”
几千年的难题,这就攻克了?
“真的?”
老朱大喜过望,有些不相信。
“臣不敢期满陛下。”
“殿下说还得再等等,得治好的人再多一些,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会亲自带着药回宫帮陛下和殿下接*。”
听罢,老朱和朱标这才放心。
之后的几天,在那些亲卫的大力疏通,以及老朱的默许之下,整个皇宫逐渐趋于稳定。
那些朝臣倒是一肚子不满,但上有老朱的默许,下又有亲卫的雷霆手段。
他们倒是不配合,但除了吃一顿苦头,别的啥也改变不了。
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过了几天,宫城终于开启。
朱允熥领着医学院的人带着牛痘回宫后,先去了乾清宫。
老朱年纪大了,为了老朱的安全。
这几天时间都是朱标负责和群臣间的交流,而老朱带着魏良仁一直待在乾清宫的寝殿。
朱允熥过来的时候,老朱正仰靠在床榻上看书。
“殿...”
魏良仁先看到朱允熥,正准备出言呼喊被朱允熥抬手打断。
朱允熥静悄悄往前,还没走出几步。
老朱往下翻了页,头都没抬道:“你还知道回来?”
被发现,朱允熥大大方方上前。
“皇爷爷,孙儿错了。”
“请皇爷爷责罚。”
老朱书看的入迷,朱允熥进门尽管特意放缓脚步,但仍还是被发现了。
若说不入迷,朱允熥跪下老半天,老朱就是不搭理。
半晌过后,老朱还没搭理的意思。
朱允熥只能装可怜了,道:“皇爷爷,孙儿这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快半个月孙儿走遍了城中的千家万户,腿都快跑细了,能不能先让孙儿起来。”
老朱眼睛盯着书,少有的不急不躁。
“跪都不愿跪,这就是你的诚意?”
“亦或者说,你真就等着这一天了?”
“反正皇城宫城包括应天府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你要是想再进一步,咱就如待宰的羔羊连可派的一兵一卒都没有。”
老朱盯在书上,阴阳怪气的。
“呵,咱大孙好大的威风。”
“奉天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个千户一声令下咱都得乖乖听从。”
老朱之所以听从,是因信任朱允熥。
曹炳若真是去逼宫的,又岂能轻易控制了老朱。
越这样,说明问题越大。
老朱心中还有邪火,朱允熥只能陪着笑脸,道:“皇爷爷说哪里话,当时情况紧急孙儿来不及和皇爷爷具体呈禀,只能出此下策先控制了应天府的进出。”
“而皇城和宫城又是朝廷的中枢,一旦蔓延开来朝廷的日常运作瘫痪不说,还可能导致那些人借着天狗食月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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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咋说错了就是错了,孙儿是诚心来和皇爷爷请罪的,皇爷爷要是还生气,那孙儿就一直跪着,直到皇爷爷消气为止。”
敢兴兵控制朝廷的议事之所,并限制皇帝和太子的自由,这放在啥时候那都是大忌。
老朱即便是把他拉出去打顿板子,那都算轻的不能再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