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屯里到了冬天大部分时间用煤油灯不一样,在城里,火力发电厂腾腾冒起的火烟和水汽,开足了马力地让这座城市入夜后依然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魏春安他们领着吕律等人去的地方,不是啥酒店,也不是啥大的馆子,而是个隐藏在巷道里的老店,门上连招牌都没有。
吕律等人随着他们进去以后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小屋子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有专门的厨房,打理得很干净,一个头发花白,年纪六十多岁的老头,领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在厨房里忙活。
砧板上咄咄咄的切菜声像奔腾的马匹极富节奏。
“冯老以前是机关里的大厨,退休以后,领着自家女儿,就在家里开了个小馆子,不少喜欢他手艺经常慕名而来,别看着客厅里只有一张桌子,可想要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得提前打招呼。
今天知道你们来,我们几个跑来跟预定的人打了招呼,才将位置给腾出来的。”
邱书良微笑着一边介绍着,一边拉开椅子招呼着几人入座。
吕律大概明白了,这更像是后世的私房菜之类的做法。
他的目光倒不是在做菜的厨师身上,而是在邱书良三人身上。
倪本洲忙着去拿了茶杯,给几人泡茶。
至于魏春安,则是到厨房门口,跟老头打招呼,让准备上菜。
吕律看着几人忙前忙后的样子,这感觉和初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待三人在桌边坐下后,吕律笑着说道:“你们这么殷勤,咋反倒让我有些不适应了……上次去我家,没招待好各位,还望见谅啊。”
“这说的啥话……要不是去你那里一趟,我们几个估计啥时候把自己玩没了都不知道!”
“说实话,去伱那里一趟,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给面子,就即使你救了春安,回来以后,这心里边还是不爽。结果,才没过几天,我们几个就都被自己长辈给训斥了,被关了好几天禁闭。
你可能不知道,长辈训我们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跟你在山里说的,如出一辙。”
“开始的时候还不以为意,后来就不敢这么想了。我们现在真的认识到,我们几个确实啥也不是,如果真惹出事儿来,长辈也护不住。我们现在都上班了,安分着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热闹。
吕律也是笑笑:“不怪我就行!”
“不怪不怪,感激你都来不及……长这么大,敢这样训我们的,你还是第一个。忠言逆耳啊,虽然不好听,也很不给面子,但确实是忠言,以后啊,我们三个,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魏春安笑着说道。
“就怕高攀不上!”吕律还是选择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一些。
“这有啥高攀不高攀的,咱们都一样。说真的,是真想和你们交朋友,就像峰子跟你们一样。”魏春安诚恳地说:“我们也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才算明白低调的含义。”
菜肴和酒水很快端上桌子。
三人第一件事儿,就是拿起酒瓶,给几人把酒满上,先敬了一杯酒。
魏春安在给几人重新将酒水给重新倒上后,单独站起来,又冲着吕律敬了一杯:“谢谢你在山上豁了命地救我……感激不尽。以后你有啥事儿,尽管找我,我一定尽全力,给你办得好好的。”
吕律也站了起来:“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也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我以后啊,可能还真有不少事情要麻烦你们。”
“好说!”魏春安点点头。
既然没了芥蒂,接下来的宴席就吃得欢快了。
冯大厨的手艺,是真不错,用的食材也讲究,一桌子菜肴,色香味都有,就连上辈子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吕律,也是赞不绝口。
就在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房门被敲响,邱书良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朝外边看了一眼,随后钻出房门。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他才又推开门重新回到座位上。
倪本洲和魏春安异口同声地问道:“事情咋样?查到了没有?”
邱书良点点头:“查到了……”
随后,他看向吕律,接着说道:“兄弟,你们让帮忙查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刀疤、和尚、吴老蔫和赵大勒勒他们四个。以前一帮子人在呼兰区那边,就是一帮子混混,街道上找人店铺收钱的,看到落单的就抢,一群小混混而已。
这四个就是刀疤领着,守一条街,那边好几条街就他们一帮子人瞎搞,这不是在前段时间,被抓了几个,那些跟着他们混的,也怕被抓去突突了,就这么散了,有的人是真的不敢乱来了,但也有不少,分成了小团队,这四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回来没有?”吕律连忙问道。
很显然,张韶峰已经跟几人说过事情经过。
别看这几人有了不少转变,低调了很多,但该有的底蕴和人脉还是维续得很好,居然这么快就已经探出消息来了。
“应该没有,至少现在不在城里……不过,你们也别急,只要他们回到哈尔滨,我们会立马去找他们,一定会帮你们问出来,到底是谁雇他们干的。”
魏春安郑重地说道:“我们虽然收敛了,但不代表就怕事儿,只是几个混子而已,拿捏他们,还是能办到的。你们就安心地回去等着,等知道结果,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那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吕律感激地说道。
“还这么客气……这是还不把我们当朋友啊!”魏春安瞪着吕律说道。
吕律愣了一下,起身给几人把酒满上,笑道:“那我是真不客气了……大伙儿,走一个!”
几人纷纷起身,端着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待重新坐下后,倪本洲却是好奇地问道:“是不是真的像峰子说的,有这么一本记录老兆位置的兽皮书啊?”
吕律点了点头:“确实是有那么一本,不过已经被烧了。”
“可惜了,这可是宝贝啊!”倪本洲感叹道:“要是还在就好了,一年单是抬棒槌就能赚很多钱!”
听得出,张韶峰给他们提过兽皮书的事儿,但却没说,那些老兆的位置,就装在吕律的脑袋里,张韶峰还是有了保留。
“是可惜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关键是学会怎么找棒槌才是重要的。你看看现在,开春以后,只要棒槌发芽了,有多少人拉起参帮往山里走的,那些老兆,不少早就已经被别人发现了。
去年的时候,我们还到过通河那边,也碰到几个老兆,可老兆里边就啥也没找着。找棒槌厉害的人多了,那些出棒槌的地方,环境上大同小异,碰到真正会观山景的把头,只要一看就知道哪里会出棒槌,根本就藏不住。
换句话说,有没有兽皮书,也就那么回事儿,关键是要会找!”
吕律说得轻描淡写。
“你是最厉害的猎虎,这一点我们见识过了,没想到抬棒槌也那么厉害,我们听峰子说,你领着去抬棒槌,那是一看一个准……对了,我有件事儿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以后抬到棒槌,尤其是大货,留着给我们几个帮忙处理?”
邱书良说这话的时候,竖起食指往上指了指:“有不少人到家里来拜访的,没少提及棒槌。除了上边有些人想要,我们在这城里混了这么些年,还认识一些外地的客商,他们也想买些放着……放心,价格上绝对不比收购站、中药店、医馆的低。
哎呀,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几个看到别人做生意赚钱了,心里也痒痒,不过,不同于一般的生意,那些棒槌在我们手中,更有价值,能卖更多的钱,算是咱们合作。”
“这是好事儿啊!”
吕律又怎会听不明白,无外乎是想用棒槌打通一些关节,也顺便利用棒槌收割一些送上门来的东西。
确实,在他们手中,那些能算是大货的棒槌,能比吕律等人拿去找收购站的人联系富人购买,要更赚钱得多得多。
“等今年抬得棒槌,如果有大货,一定来找你们,咱们可以合作一把。”
他也有心尝试一下,看看是啥效果。
能赚更多钱,不干白不干。
见吕律点头,倪本洲他们三人都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酒足饭饱,也聊得差不多了,三人又开着吉普车把几人送回城外的大车店,这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几人才刚刚从炕上下来,正在洗漱的时候,有人过来敲响了房门。
张韶峰开门一看,发现是两个陌生面孔:“你们是……”
“车队安排说让我们过来找你们,说是你们有东西要送回伊春那边?”
“哦哦……原来是车队的人啊,是有东西要送,你们来得可真够早的。”
“昨天晚上车队的领导就打电话来叮嘱过了,不早不行啊。”
“好……我们马上收拾一下就动身。”
张韶峰回房间,忙着倒热水洗脸。
雷蒙问道:“是昨晚上那三个爷们安排的?”
“应该是,昨天晚上送我们回来以后,我随便提了一嘴,说今天早上还要去车队找车子拉东西回家,没想到他们还挺用心,专门给安排了!”
张韶峰笑道:“这倒省事了,省得往城里又跑一趟!”
洗漱完毕,五人招呼两个司机在大车店吃过早餐,然后合力将打到的皮毛、肉和爬犁啥的装上车子,最后将马匹牵上车厢在栏杆上拴好,车子早早启动,往伊春赶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吕律掀开篷布看着快速远离的城池,心里暗暗祈祷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希望不用等多久,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在打自己这些人的主意,也好早点拨开笼罩在头顶的阴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