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诧异抬头,便见崔世子拈着那朵红芍药,抬步朝那红装美人走去。
崔近屿笑得风度翩翩,面如美玉生晕,将红芍药递给周小渡,“娘子,你的花儿。”
周小渡伸手去接,却被崔近屿反手握住,“?”
崔近屿捏着那白皙细嫩的手掌,端详后赞道:“好漂亮的手。”
“……”周小渡有些被恶心到了,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猥琐了,竟然对她动手动脚的。
周小渡将手挣脱回去,崔近屿不以为意,意味深长地继续道:“这么漂亮的手,打人的时候却很利落。”
她抬手将红芍药簪了回去,微笑道:“世子谬赞,不过是聊以防身的微末伎俩罢了……世子,奴家可以走了吗?”
崔近屿却是摇摇头,“我不能放你走。”
周小渡沉静问道:“因为荣娘子?”
崔近屿再次摇头,“不,是我自己不想放你走。”
听到此言,崔世子的朋友们不禁发出暧昧的起哄声来,皆是想入非非。
红装佳人与紫衫青年站在一处,湖风澄晖中,宛如海棠倚玉树,檀郎谢女,十分登对。
只不过,这两人都神情清明、目光微寒,气氛并非如观者所想的那般柔情旖旎。
周小渡黛眉微蹙,“为什么?”这家伙不会真看上自己了吧?
崔近屿冷笑一声,轻声道:“你这副厌烦的表情,和当年一模一样。”
周小渡面容微微一凝,“……”
“诸位,崔某今日与这位娘子还有事要详谈,恕不奉陪,多有得罪,日后必当罚酒自饮,以三千美酒赔礼!”崔近屿朝四座拱手,扬声道。
“世子哪里的话,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家都是朋友,哪有耽误您雅兴的道理,大家说是不是呀?”
“世子与这位美人大可慢慢详谈,尽情详谈,我等便另寻他处逍遥去了!”
“……”
众人皆嬉笑着下了观景台,欲乘小舟离去,唯独一人被崔近屿叫住留了下来。
“小白,你留下。”
那清臞俊雅的白衣男子闻声顿步,转过头来,疑惑道:“世子留在下何事?”
“你不是大夫嘛,留你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崔近屿坦然道。
白衣男人一脸的惊异,“以备,不时之需?”
其余人都知道,这被崔近屿唤作“小白”的男子,是崔近屿的至交好友,医药名门“春不见山庄”的少庄主江思白,自然是医术了得。
没想到哇没想到,这崔近屿不光纨绔,还如此变态,这是要对美人施以什么虎狼暴行啊,竟然需要一个大夫在旁边候着?!
“啧!你们看着本世子作甚?还不快走?!难道要本世子亲自送你们嘛?!”崔近屿感到不耐烦,高声道。
众友人不禁在心中齐齐骂了一句“禽兽!”,但还是不敢违逆崔世子,使着眼色乘船离去了。
江思白摩挲了一下后颈,脑海中闪过各种恐怖的画面,顿觉压力颇大,“世子,这不大好吧……”
“是不大好,但是本世子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了,今日若不见血,本世子心头难平。”崔近屿感叹道。
江思白目露惊恐,竖掌劝道:“不可不可,世子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唯有克己复礼、压制恶欲,方才是君子正道,你若一意孤行,做那非人之事,江某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脚步滑移,挡到周小渡身前。
崔近屿拧眉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与你有何干系?你上赶着插手什么啊?”
“恩怨?”江思白愣了一下,他是错过了什么前情铺垫?
周小渡终是迤迤然开口,问那崔近屿,“小侯爷,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崔近屿听着她柔缓的嗓音,冷笑一声,“本世子好得很,就是逮不着你,心里不痛快。”
“那你今日是要如何?揍我一顿?还是……杀了我啊?”周小渡唇角微扬。
江思白:……唔,听不懂,还是先别乱搅和好了。
他脚步滑移,默默地又滑回了原位。
没有江思白的阻挡,崔近屿和周小渡的目光直直碰撞,似有刀锋相接之金鸣,空气里都开始弥漫起一股子火药味儿。
“你我打一场,生死自负。”紫衫青年两手叉于胸前,轻描澹写道。
红衣女子倨傲地将下巴一抬,“若我不愿意呢?”
江思白: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展开……难怪要自己留下来了,他们这是要死斗啊!
“那你就别想走。”崔近屿道。
周小渡嗤笑一声,“你拦得住我?”
“你大可试试我能不能拦得住你。”崔近屿目光如电,凌厉慑人,“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你别忘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他长臂一展,手掌勐然一张,口中大声喝道:“剑来!”
周小渡童孔剧震:这小子学武学傻了吧,他以为这是修仙世界吗?!
不料,那楼阁角落里忽地冒出一蒙面人来,抱着一柄青锋,朝此处用力一抛,随后又迅速隐回暗处去了。
那长剑凌空掠来,精准地落到崔近屿手中。
周小渡:……原来是手动剑来啊。
崔近屿随手挽了一个闪亮的剑花,“来吧,小红伞,亮兵器。”
周小渡为之一愣,“小红伞?你就是这么称呼我的?”
“是啊,那不然,我喊你……杜娘子?”崔近屿随意道,“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别让我喊你娘就成。”
周小渡默了默,心道这姓崔的压根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能以红伞来称呼她,竟能隔了这么多年还认出没有易容的她来,也是奇怪。
她问道:“小侯爷,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崔近屿长剑一指她的脸,“我说了啊,你这副厌烦的表情,和当年一模一样,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当年那个小红伞。”
那么多年以前……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做表情的了。
周小渡觉得甚为荒唐,错愕道:“就因为这个?!”
“我的直觉从未错过。”崔近屿理直气壮地回答,“而且,还有一点,你和当年一样。”
“什么?”
“你的手。”崔近屿看向周小渡的手,带了几分得意地说道,“你的手太干净了,一丝薄茧都没有,这样的手只会出现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身上,而不是像你这样的……当年初见,你是舞阳侯府上的粗使婢女,今日重逢,你是挥剑自如、武功深厚的武者,这很不合常理,不是吗?”
周小渡抬起自己的手掌,自嘲地笑了笑,“原是因为这个……你是第一个注意到我的手,并以此识破我的人。”
她练的就是手上的功夫,每生出一丝茧子都必须被剥除,就是为了极致的灵敏。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双手容易漏破绽,但是为了保证武功不受限制,她很少会在手上做伪装,至多就是涂一层染料染黄而已。
所幸她以往执行任务时,易容的角色大都是低调不起眼的小人物,没什么人会去在意她身上的这些细节,就算注意到了,那些人也懒得深究,待他们事后反应过来、起了疑心,周小渡早便金蝉脱壳回楼复命了。
崔近屿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沉声说道:“这只手,当年给我递了一个暖手炉,那个画面,这些年来我一直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