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先安抚了一番盛风袖,随后听她将事情始末讲完。
原来前段时间江淮胥病重,贺柔嘉孤身前来春不见山庄探望,贺家那边得知贺柔嘉偷偷跑来了江家,便派了人来找,要接她回去。
谁知,贺柔嘉就在这时头痛症发作了。
贺柔嘉本来就有个爱头痛的毛病,打小就有,是骑马时被冷风给吹伤了。她改不了骑马打猎的爱好,这头痛也不算严重,贺家从前便只是普通地给她治。
后来,与江思白退婚之后,贺柔嘉的头痛症便愈发严重了,从前吃的那些药,再也派不上用场。贺孤鸿对这个女儿寒了心,也便不大上心,没有着人专门给她看病,导致她痛苦了两年。
此番贺柔嘉偷跑来春不见山庄,头痛症再度发作,疼痛得厉害。
江家人毕竟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医者父母心,放任她这样不管,未免太过无情,便没让贺孤鸿的手下把她带走,而是将贺柔嘉留下,打算给她治好了头痛症,再把她给送走。
听到此处,周小渡不由得有点心虚,她记得自己当初离开雁回山时,好像给贺柔嘉的脑壳里放了点“小东西”……所以,贺柔嘉会留在春不见山庄,应该是因为她的缘故。
啊,这算是好心办坏事吗?其实也不算好心。
就在贺柔嘉待在春不见山庄的期间,江淮胥殁了。
贺柔嘉悲痛不已,头痛症因此发作得更加激烈,身心皆受折磨。江思白一边处理堂兄的丧事,一边费神为她治疗。
许是江淮胥的死令贺柔嘉看开了,想要惜取眼前人,又许是单纯地需要情感转移、减轻伤痛,总之,这一对已经取消了婚约的曾经的未婚夫妻,就在这几天里的相处里,放下了心结,冰释前嫌,甚至有了重头来过的想法。
江思白觉得自己既然还是放不下贺柔嘉,那就不能吊着盛风袖,所以,今天盛风袖去找江思白说话的时候,就被江思白正式拒绝了。
“呜哇哇哇,他怎么能这样呢……”盛风袖哭得好伤心,“贺柔嘉那么坏,他还不如喜欢我呢!夫子,你要帮我报仇啊!”
周小渡说:“好好好,我这就去揍他!”
她来到江思白的房间,刚想敲门,手上动作顿住,想了想,后退一步。
提起裙子,抬起脚,“砰!”一声将门给踹开。
坐在门后的江思白发懵地看着她。
周小渡挑挑眉,“你脸怎么了?”
江思白苦笑一声,“被你的好学生给打的。”说完,把最后一点药膏上完,将药盒收拾好,“你怎么也来了?”
“袖袖让我来揍你。”周小渡坦诚道。
“我刚上好了药……”江思白无奈道。
周小渡摊开手,“我可以揍别的地方。”
“饶了我吧女侠。”
周小渡靠到桌子边沿,问道:“你还是喜欢贺柔嘉?”
“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那种东西,看不见抓不着的,可能明天被太阳一晒,就蒸腾不见了。”江思白澹澹地说道,“我以前也会偶尔困惑于这个问题,但最近忽地想开了。你看柔嘉喜欢我阿兄那么多年,如今阿兄一死,她就不喜欢他了;她从前那么讨厌我,但眼下再看,不过是被我照顾了些许时日,又可以试着喜欢我了。所以,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就是说,你选择贺柔嘉,不是因为喜欢她咯?”周小渡歪了歪头,“那是为什么?贺柔嘉在贺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难不成你家里还会接着逼你娶她吗?”
“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江思白轻笑,“我这么大个人了,真不想娶谁,他们管不了我的。”
“那是为什么?你就一点都不记仇?”
江思白道:“记仇啊,记仇和娶她,也没冲突啊。”
“夏?”周小渡怀疑他是被堂兄的死给打击到精神了,竟然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且不论我最后是否真的娶到柔嘉,当下来看,江某的年纪已经到了需要成亲的时候,我需要一个妻子,而柔嘉愿意当我的妻子……虽然我怀疑,她在将我当成阿兄的替代品,但是这些都是小问题。
“我们是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柔嘉如今在贺家失了势,过得并不好,如果嫁给我,她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任性的,她现在在我面前表现得很乖巧,要当一个本分的妻子应该不难……所以,我们就在一起好了,都别去祸害别人了。”江思白轻描澹写地说着,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用开朗二字来形容。
“你娶她只是单纯为了娶老婆?”周小渡不敢置信。
“可以这么理解。”
周小渡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这也没烧啊,怎么净说胡话?莫不是中了邪?”
江思白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周小渡收回手,“不是,你想娶老婆,娶谁不好呢?袖袖因为你一句话,等了你两年了,我家姑娘哪里比不上贺柔嘉了?你现在突然就要回去找贺柔嘉,这不是发癫呢吗?”
“这确实是江某思虑不周之处,江某当初也没料到,风袖小姐真的会等我,毕竟,我好像也没什么优点值得她钟情的。”江思白流露出愧疚的神色,配上他脸上的淤青,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很窝囊的气质,“当初江某内心茫然、思绪混乱,风袖小姐忽然和我表明心意,我措手不及,又急着找个地方自己清静清静,也便没有细想,找了个借口先打发她回家去。”
周小渡扇了他脑门一巴掌,骂道:“你找的什么破借口,白白耽误人家小姑娘两年!”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江思白捂头,“所以今天她来找我,我才要快刀斩乱麻,及时止损。我怎么可能真的娶她呢?风袖天性活泼,而我这人却是无趣得很,每天又忙着诊病制药和打理生意,委实不是良配。”
“其实你也挺好的,并非配不上,你长得不赖,脾气温和,家里还有钱,看病还免费……唔,酒量也挺可观的。”周小渡觉得他有点太自卑了,这人怎么能把自己想得那么糟呢?堂堂春不见山庄的少庄主,活得比她一个短命鬼还没盼头的样子。
“实在夸不出来就别费神了。”江思白说。
周小渡干笑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太擅长赞美别人,如果换作我家袖袖,她一定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
“风袖她看谁不是好人?她还和柔嘉当过闺中密友呢。”
“那是贺柔嘉蓄意伪装,蒙蔽了她。”周小渡反驳道,“你又没有跟她演戏,你对袖袖的好,都是出自真心的,不是吗?”
江思白略略一哂,打趣道:“我对你也挺不错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小渡被他这句话害得哽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满怀愧疚地看向他,“虽然我不愿意,但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江思白垂下眼帘,低低地说:“我拒绝风袖,那也是我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
“我也不是非要撮合你和袖袖,只是觉得,你娶个自己喜欢的媳妇儿,那不好吗?你上次被贺柔嘉害得多伤心啊!”周小渡叹息。
“那又回到最初那句话,喜欢还是不喜欢,其实没那么重要。”
“哇,你这油盐不进,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周小渡感慨着,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她无奈地离开,在江思白的房外,遇见了贺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