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无秘密,朱元章决定开海禁的旨意一宣布,很快传遍金陵。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传海外仙山,富饶大陆的谣言。
有说当年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去了新大陆,如今过的富足滋润。
有的说,不对,徐福当时走不了太远,到的明明是日本,然后两伙人就此展开毫无根据的辩论。
却也有一些野心之辈,因那句“发现海外新大陆者,封伯爵”而心动,意图出海博富贵。
可对于一直靠走私谋取暴利江南豪商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杭州,豪商林家明面上是一个经营丝绸、棉布、瓷器、玻璃、香烟坐地商贾,实则是一名主营走私的大海商。
闻听朝廷开海禁的消息传来,老家主林潮生叹息:“这个秦王,似跟咱们作对一般,好端端的开什么海禁?”
因为朱樉当藩王的时间太长,做太子的时日尚短,好多人依旧用“秦王”旧称。
林潮生的长子林茂福道:“纵然开了海禁,中小商人也撼动不了咱家的地位,抢不了咱们的市场。就怕朱樉整顿水师,打击走私啊!”
林潮生微微点头,深以为然。“从目前传来的消息看,他却有整顿水师,将其掌握在手的心思啊!”
林茂福闻言吃了一惊:“那还真是糟糕,咱们的商船,对付普通的海盗可以,如何能与水师抗衡!”
林潮生道:“就是这个理儿啊,真要如此,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林茂福听了,眉头紧缩,“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潮生道:“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能有啥法子?”
林茂福道:“要是由别人做皇帝,就好了!”
林潮生冷笑:“谁,你说朱允炆吗,若由他做,倒是能继续执行海禁。问题是他文弱迂腐,如何斗的过那些如狼似虎的藩王?
连个储君之位都争不到,更不用指望他造反夺权了!”
林茂福道:“他虽夺不得皇位,可凭借前太子留下的人脉,搅乱天下还是能的,真到那时,未必没有别的藩王趁势而起,夺了朱樉的鸟江山!”
林潮生叹息:“别的藩王上位,未必强过朱樉啊!”
林茂福道:“他主张迁都,打击钱庄,又开了海禁,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他做的更过分!”
林潮生苦笑,“有一个贪婪,抠门又滥杀的洪武,就已经够倒霉了,若再来一个朱樉,真是没法过啊!”
林潮生六十多岁,人生前三十年,一直生活在元朝。
回想当年为所欲为的时光,实在是太惬意了。
元朝重商贾轻田赋,对江南的统治极其宽松,是以元朝灭亡大明建立后,才有那么多的文人、官僚、地主思念前朝。
林潮生就是其中之一,对比从前看现在,真觉前途一片灰暗。
林茂福则道:“要不,咱们跟那越王私底下接触一番?”
林潮生瞬间道:“不可,造反夺嫡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就是破家灭门的大祸啊!”
林茂福道:“这话说的,走私就不危险吗,凭咱家这些年的作为,一旦被查,绝无幸免之理啊!
林潮生想了想,依旧觉得不妥,顿了半晌道:“让老四去吧,他是庶出,年龄又小,真要事情败了,也可以推说是他个人所为,与家族无关!”
林茂福道:“正该如此,父亲大人思虑周全,却是儿子孟浪了。”
他是秀才出身,学问虽一般,却也知道多方下注的道理。
此刻情势不明,还没到全押的地步。当即命人叫来老四林茂仁,后者不到三十,一心读书,刚刚取得举人功名,正书生意气。
施过礼后,问叫他过来何事!
林潮生道:“吾儿,对当朝太子如何看?”
林茂仁答:“秦王,虎狼也,有秦皇汉武之志,并吞八荒之心,全取中原之地仍不知足,竟妄图染指草原、西域、海外,大明百姓有难矣!
所谓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林潮生笑,“不错,就是这个理,那你觉得,朱允炆如何?”
林茂仁道:“非常好啊,儿参加过他举办集会,跟他交谈过。此人礼贤下士,待人宽厚,有古之君子之风,可惜未能获取储君之位,不然大明的未来,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林潮生微微点头,对儿子的这番回答十分满意,忽然道:“若令你去辅左他,意下如何?”
“父亲的意思……!”林茂仁忽觉口干舌燥,有点不太敢继续往下想。
大哥林茂福道:“父亲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若敢做,家族会分资源于你,全力支持。你若不敢,就当刚才的话,都没听过。”
林茂仁脸颊涨红,十分激动,他是庶出,这些年过的相对清苦。江南文风鼎盛,考中举人已十分不易,想中进士,千难万难。
加之有海商家族的冒险基因,略加思索说道:“儿愿往,若成,必厚报家族。若不成,乃儿一己之过。”
林潮生大笑:“好,自今日起,你便分家另过,族谱手续,宅院,银子,产业,仆从,都会为你准备好,想做什么,都随你的意愿,便不是我等能约束的了!”
林茂仁笑:“无论何时,儿都会听父兄的指示!”
父子三人密谋一番,又谈了许多。下午时,林茂仁便搬到杭州城内另一处宅院。
转过天,备了一车礼物,到越王府下拜贴,求见朱允炆。
越王府书房,朱允炆听管家来报,说豪商林家子弟林茂仁携重礼求见,冷笑一声:“又是庶子?”
“是,而且应该刚分了家!”
朱允炆道:“行啊,总比没人看好强,说到此,还要感谢二叔,若没他一番胡乱操作,怎会有这么多豪商巨贾,来投我一个落魄的皇孙。”
自金陵打击钱庄行业以来,就有不少文人士绅向朱允炆示好,到开海禁的消息传来后,更有无数豪商的子弟,主动投靠。
朱允炆初时极为纳闷,不知是何缘由,跟心腹聊过后才知,原来是一群专营走私的海商,不满朱樉开海禁,便把宝押在他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