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两?道长莫不是在说笑,你要我截杀的,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东厂提督,正经的钦差啊!”
其余几位头领也道:“就是,区区五万两,就想让我等冒这般风险?那晁盖等人所劫生辰纲,也有十万贯之多!”
张明德呵呵一笑,“几位头领,怎可把话本中的故事当真。评书里的人物,都用百八十斤的兵刃,现实当中,能用十几斤的便是了不得的好汉了!”
邓龙道:“话虽如此,五万两还是太少了,我等冒诛灭九族的风险,才得这点钱财,还不如守着山寨,劫道度日自在。”
张明德道:“寨主的意思是?”
“得加钱!”
“多少?”
“十万!”
“最多八万!”
“成交,但只能付一半的定钱!”
“好,就这么定了,来啊,摆酒!”
邓龙一声吩咐,自有喽啰们准备酒席,一帮人喝到夜里,兴尽而散。
转过天,邓龙先给头领们开会。
青阳山寨虽小,却有大寨主一名,军师一名,另有二寨主,三寨主,八大金刚,十三太保共计二十多个头领,小喽啰近千。
这些人以轻壮为主,极少妇孺,都是纳过投名状,手上沾过血的。
尤其是这二十多位头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闻听邓龙要劫杀钦差,没一个害怕的,反倒兴奋异常。
军师徐洪胜是个道士,下山刚回,闻听邓龙要劫钦差,兴奋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朱重八暴虐昏庸,杀戮成性,所生的儿子也都各个残暴,这天下落到他儿孙手里,百姓们算是遭了殃了。头领正该举起义旗,杀了钦差,夺了扬州。用盐商们的钱财,开仓放粮,招募军队。随后向南取了苏杭二府,大事可成啊!”
邓龙闻听顿感头疼,他就是个不入流的草寇,武艺还算高强而已,哪里做的了大事。
可这道士似认准自己一般,总劝他扯旗造反。
邓龙摆了摆手道:“军师,造反的话不急着说。还是先说铁铉的事,根据线报,此人带五百余护卫出行,皆军中制式装备,想要对付怕是不易啊!”
徐洪胜道:“这有何难,可派人前去诈称本地义士,知道扬州盐商的私盐仓库。铁铉得信必然亲至。只需将其引入埋伏圈,便可一战成擒。”
邓龙点点头,觉得主意不错。
二当家道:“哥哥若怕人手不够,可往周边山寨借兵!”
徐洪胜道:“不可,机事不密,反受其害。只要计划得当,仅凭咱们青阳山寨足矣!”
三当家道:“不错,那什么东厂番子,就是一些密探而已。又不曾阵前厮杀过,有何可惧?”
邓龙闻言觉得有理,一拍桌子道:“好,就依军师之言,灭了他们!”
……
却说铁铉出金陵,先乘大船顺江而下,直奔两淮盐场。到了后亮出钦差仪仗,接管盐田。
先给灶户们发银子,名为产盐补贴。
一户不算多,五两银子而已。整个两淮盐场一万五千多家灶户,还没发上十万两,可带来的效果却是颠覆级的。
在此之前,灶户们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有说朝廷要对灶户们课以重税,彻底没活路了。
也有人说,朝廷要把盐价降下去,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到廉价的食盐,所以收购价还要再降。
一时间,盐田的灶户们忧心忡忡,产量降了许多。
不想这比盐运司老爷还大的官到了后,第一件事竟是发钱,而且居然有五两银子之多,这就太让大伙意外了。
自秦汉以来,向来只有百姓们给朝廷交税,何时听过朝廷给大伙发钱啊!
铁铉这么做,瞬间让一众灶户心向朝廷。而对其所做的安排与承诺,也就信服了。什么修筑盐田,改用嗮盐法,官老爷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而当用改良后的嗮盐法,轻易产出大量的食盐时,两淮盐场的灶户们,对铁铉敬仰的五体投地。
可一众盐商,以及盐运司衙门里的诸多官员,就等的抓心挠肝了。
扬州城,盐商们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聚会了,汪若海道:“姓黄的,你在我们这筹了三十万两,说能找人劫杀铁铉。如今一个月都过去了,铁铉在两淮盐场改用晒盐法,听说产盐无数。在等下去,估计就再无我等活路了!”
“就是,黄万春,你这老小子不会把咱们的钱,都贪了吧!”
“今天必须说清楚!”
黄万春冷笑,“谁知那铁铉,出了金陵一不找盐运司衙门,二不找城里的盐商,整天跟一帮灶户待在一起。我听说他拿十万两银子,收买那帮贱民,如今被唤作铁财神。可见心里是没有我等的,还真得想法除了他!”
徐祖寅缓缓道:“你一直这么说,却不见成效,再这么拖下去,可就真没活路了。”
黄万春咬牙道:“尔等放心,我出的主意,定然施行便是!”
回府之后,黄万春命人给住在城外道观里的张明德送一封信,命他三日之内必定有所行动,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张明德接信后也很无奈,若不是惦记着余款,真想一走了之啊!
不得已,亲自上青阳山,催促邓龙。
后者苦笑,说军师出的主意,命人诈称本地义士,向铁铉举报盐商们的私盐仓库所在。
不想一连派出去两拨,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进了铁铉的钦差行辕,便没消息了。
张明德闻言吃了一惊,“连私盐的事都不能将其骗出来,这铁铉果然所图甚大。”
徐洪胜则道声,“惭愧,惭愧!”
张明德道:“邓寨主,城里的老爷们催得急,实在不能再等了!”
“你的意思是?”
“要我说,也别用什么计谋了,明刀明枪的跟他们干!你带着山寨人马,直奔两淮盐场,到那里见人就杀,务必将新修的盐田毁了!”
军师徐洪胜道:“不行,此去盐场三百多里,途中经过好几处卫所,若被官兵设伏,吾等瞬间无家可归啊!”
邓龙闻言,也觉有理。
张明德焦急道:“放心吧,沿途的卫所,自有人帮你们打招呼。只要能把事情做成,扬州府地面上的官员商贾,都要感谢你等!若拖延不做,他们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三当家当即抽刀:“你在威胁我们吗?”
“老三!”邓龙吼了一声,“怎可对我青阳山的友人拔刀,收回去!”
三当家悻悻收刀,邓龙笑道:“道长不要见怪,他就是那样的人。至于我邓龙,你是知道的,一言九鼎。我即收了钱,便要做事。既然铁铉不肯过来送死,我便亲自过去,送他归西!”
“好,那我便等寨主的好消息了!”
商议妥当后,转过天,邓龙尽起山寨精锐。共有喽啰八百余人。其中马军两百,步军六百。带大小头领一十八个,只留几个老成稳重的看守山寨。
这伙人,部分穿明军服装,打着大明的军旗,一路向东走了好几天,不仅没有阻拦的,还有不少人送给养。
骑在马上的徐洪胜呵呵笑道:“寨主今日,知那朱重八父子,有多不得人心了吧!”
邓龙点头,一副原来此的模样,“还真没想到,看来此行,必定大获成功!”
……
青阳山寨的动向,铁铉毫不知情。
虽说,他此刻贵为东厂提督,国资部侍郎。因为东厂的情报系统还未全面铺开,扬州城的情报站都只是刚建立不久,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青阳寨了。
他这段时间一心整顿盐田,推广晒盐法。同时选定盐户,与国资部旗下新成立的大明盐业总公司签订契书,为朝廷提炼精盐。
这会已有十万斤雪花一般的精盐炼出来,准备运往金陵、苏杭一带,先收割士绅阶层一把。
不然最近的支出实在太高,纵有太子支持,也有些难以为继了。
至于粗盐方面,晒出的就更多了,但运出盐场的极少。
附近的几个常平仓因各种“原因”,都不来此处购盐。扬州城的盐商们,也不派人来此。听太子写来的书信说,金陵的盐价已经开始上涨,命他押送一批食盐进京。
铁铉知道事情紧急,忙命人连夜装船,如今正在房内等消息。只等装船完毕一同回京。
正翻看账本时,房门一开,一个威武大汉走进来。正是他的副手,掌刑千户丁智深。
“大人,船已经装好,现在就可以走!”
铁铉起身道:“好!”
取下挂在墙头的青冥宝剑,冲丁智深道:“我带一百护卫回京城,这里便交给你了,万不可令盗匪打进来,毁了咱们的心血。”
丁智深哈哈一笑,声音震的房梁上的灰尘直落,“我倒希望有不开眼的毛贼过来,让我的双刀发利市!”
铁铉闻言眉头微皱,叹道:“有杀敌之心是好事,却万万不可大意,更不可醉酒!”
丁智深道:“非是属下夸海口,咱们东厂的实力,大人也知晓,名义上是打探消息的探子,可论实力,不输于久经沙场的边军。更何况王爷富甲天下,给咱们弄一身的好宝贝,便是上万人来,某也敢带人冲阵。”
朱樉身边的老人,为了凸显关系,常用“王爷”旧称,丁智深也有这毛病。
至于说一身的宝贝,便是以合金制成的内甲与宝刀。
前者轻便坚韧,普通刀剑难伤。后者锋利无比,可断军中制式兵刃。
因为炼制不易,纵然以朱爽之富,目前也只弄出一千多套。而丁智深所带的五百人,各个内着合金内甲,手拿宝刀。
统领这样的队伍,丁智深是天天盼着有不开眼的毛贼过来。
只可惜出了南京便来盐场,扬州城都没去过,令他好不心急。
铁铉聪明机敏,自然瞧的出丁智深的心思,也知他的实力,苦笑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咱们做的事干系重大,万万不可令太子失望,自毁前程啊!”
这话中听许多,丁智深拱手称谢!
带人护送铁铉到码头,望着大船启航消失在夜幕中,这才带人回营地。
忽听新任百户林强道:“大人,有情况!”
丁智深知道林强耳朵极灵,能听声辨位,急忙道:“什么事?”
林强又听了听,“应该是有大队人马过来,听这像!”说罢,又将方位指了出来。
丁智深借着皎洁的月光望过去,果然能瞧见一大团黑影。
“日盼夜盼,还真把毛贼盼来了!”丁智深压低声音,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道,“列阵!”
一声令下,身后百余名番子摆开阵型,摘下背上弓箭,拉开弓弦。
如今的盐场,当有四百余名番子镇守,丁智深并未全带在身边,只领林强所辖的百户。
在他想来,一个东厂的百户,足以应付一切了。
待众人将弓弦拉开,冲向远处的大团黑影时,丁智深喊了一声,“射!”
但听嗖嗖弓箭声响,上百只利箭抛射出去。这其中大多数的箭失都不知飞到哪去了。
还有少量弓箭射中,瞬间响起惨叫声一片。
那大片的黑影,自然是邓龙所带领的青阳山贼寇,被突如其来的箭雨射懵了。
大声道:“那狗官,就不怕射中百姓吗?”
徐洪胜愤愤道:“那帮狗官,一个个就知道草管人命,哪里会管那些!今日,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大当家先上,某开坛做法,助你一战功成!”
邓龙道了声好,手提一把斩马刀,大踏步向前,口中道:“狗官莫要仗着弓箭逞凶,有种跟洒家大战三百回合!”
丁智深闻听,脸色一喜,“听这话像个有本事的,正好用你的人头,祭我的宝刀!”
当即纵马前行,手舞双刀来战邓龙。
后者见了怡然不惧,待丁智深到近前时,那肥胖的身子竟如灵活的皮球一般,瞬间闪到一边。
与此同时,双手紧握斩马刀狠狠砍了下去,似要把丁智深连人带马,斩做两截一般。
丁智深叫了一声好,右手举刀格挡,但觉一股巨力传来,瞬间臂膀发麻。
“此人好大的力气!”丁智深惊呼。
手握半截斩马刀立在原地的邓龙大怒,“毁我长刀,我要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