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
梁岳微张嘴巴,错愕地问道。
“和陈成琪。”林竹眠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为什么……”
他侧过身坐直,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为什么……”见他反应如此夸张,她忍不住弯弯眼睛,“就只是想去看个电影而已。”
“你约的他?”想到之前圈内沸沸扬扬的传闻,梁岳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
“怎么可能。”林竹眠咬了咬可乐的吸管,含糊地开口,“他先联系的我。”
“嚯。”梁岳点点头,语气里满是快要溢出的阴阳怪气,“他约你看电影干嘛,反正他是个瞎子,能看到什么?”
可不就是瞎子吗,看不到林竹眠的好。
哪里像他一样慧眼识珠,一下子就挑中了她担任电视剧和电影的女主角。
“你们俩有仇?”听出他话里似乎有话,林竹眠撑着脑袋,一脸八卦。
梁岳往嘴里又扔了一把爆米花,一边细细的咀嚼,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哦。”林竹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是两人的私人恩怨,她也不便多问。
“你们看的《皇》吗?感觉怎么样?”眼见着话题即将终结,梁岳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想要借此把话题引到他们俩熟悉的领域。
至于陈成琪……让他滚!
既然选择了眼瞎,就要一瞎到底,中途恢复视力算什么。
迎着梁岳期待的眼神,林竹眠虽然感到少许尴尬,可还是实诚地摇摇头:“不是,我们看的是一部同档期的文艺片。”
“这……”他尴尬地摸摸下巴,试图为她的行为做出解释,“这文艺片的主题曲,是陈成琪唱的?”
这样一来,陈成琪约她看电影的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他们没看《皇》也有了充分的理由。
哪能想到林竹眠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歉意地开口:“也不是。”
梁岳:?
她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和陈成琪一起去看了电影,看的还是同期竞争对手的片子?<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梁岳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就连刚刚徐经理放他鸽子的消息都比不上这件事对他的打击。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影厅也像是与他有心灵感应一般,骤然暗了下来。
ImAX屏幕亮起,冒着金光的龙标划过屏幕,带着一串电影公司的开头动画紧跟其后。
台下的r国人虽然并不见得能认全每一家公司的logo片头,却能通过变幻的动画及超出一般电影片头的时常,看出这部电影有相当多的公司投资,不由地让他们倒吸几口冷气。
光是电影的片头,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剧组选择首映的影厅,自带360度环绕音效,更显得背景音乐恢宏磅礴。
宫商角徵羽每一个音调都震震地敲在他们心上,如一阵吹拂了数千年的春风,带着华国海纳百川的包容与凝重恢宏的历史席卷而来。
硕大的毛笔字映在朱红城墙上,饱满的笔触沾满泣血的情绪,被厚重的历史承托着,登上白玉阶梯,最终消融在一片明黄、朱红与靛青的斑驳之中。
语言虽铸出一道无形的城墙,艺术却如墙上的城门,以共通的姿态呈现在异国客人面前。
纵使他们无法理解这毛笔字的意思,可笔画勾连之间缓缓流通的气,如千年悠长的历史,萦绕在所有人的心间。不能忘,亦不敢忘。
一镜到底的好处在此刻显露无疑,穿过宫城重重掩实的大门,踏碎一地金黄碎玉的落叶,所有人被紧紧抓牢的注意力,最终落在一只嵌着宝石的黄金护甲之上。
护甲之下,是女人如雪般苍白的肌肤,越发衬得红唇张扬,似雪地里最后的一株虞美人,又如落在苍茫大地上的一滴心头血。
她眉眼飘渺,虚拢衣衫,从中摸索出一支绒花。
那是少年帝王曾赠予她的礼物。
尽管指尖的血迹已经干涸,她微颤的手指依然不敢轻碰花瓣。白色的衣襟被血水染湿殆尽,它却洁净如雪,不沾一丝残红。
垂下的珍珠随着她的颤动而颤动,恍若生命的琴弦在拨动最后的余响。
她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极其畅快却又极其悲哀的笑。笑年少结发为夫妻,自此恩爱两不疑。笑这大好河山草长莺飞,黄泉路上孤寂难行。
笑她这可笑又可悲的一生。
女人抬眸望去,城下已是叛军压阵。碧空之上,飞鸿远去,荡起一阵芦苇。
可她向来不是飞鸿,她是啼血的杜鹃,是悲鸣的黄鹂,是被囚禁在这宫城一隅彻夜歌唱的夜莺。
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把钝刀,落在她心上的时候,不见伤口,只有隐隐的痛泛了上来。
下辈子,可再也不要投胎做人了。
去做一只猫,一只狗,一只鸟。
纵使颠沛流离潦倒一生,也不至于饱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女人拔掉叮当作响的珠钗,卸下金丝缠绕的护甲,扯断脖上的珍珠玉珠,倒像是一位卸甲归田的战士。
可惜,她不是去奔赴十里稻香,而是缓步走向死亡。
她干脆利落地拔开玉瓶的塞子,扬起天鹅般的脖颈,一饮而尽。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自身边之人陆续倒下之后,她便忘了如何流泪,只因她心中的泪早已流干。
她轻轻用指尖抹去,如雪的指腹迅速沾上一抹殷红。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从鼻腔到耳朵再到嘴角,如滚滚江水裹挟着她的生命力远去。
女人的手垂下,手指无力地拢住那支珠钗。
到了最后,她依然没能护得住它。
浓稠的血液已经将它全部浸湿,看不出最初的颜色。仿佛只有这一色的红,使它唯一的归宿。
她的脊背重重地落在地上,荡起一片尘埃,飞扬在这灿烂明媚的日光之下。
升腾、闪烁、消散。
直到一阵风来,彻底吹散她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