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日,沈长亭生辰。
宁岸一大早起床,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大碗长寿面。
沈长亭醒来,望着桌上那碗看起来更像蛋花面片汤的长寿面时,狠狠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捏了一把汗。
好在就算搬去新宅,饮食起居也有人照料,无需自己动手。
宁岸见他不动筷子,催促道:“虽然看上去是差了点儿,但是我尝过了,熟的。你快吃,吃完去与爹爹娘亲道别。”
沈长亭摸起了筷子。
长寿面看起来有点儿敷衍,吃起来味道更是汤是汤,面是面,泾渭分明,一言难尽。
沈长亭还是吃的干干净净。
毕竟,他家夫人头一次做饭给他吃,该有的排面还得给上。
咽下最后一口,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巴,对宁岸道:“以后这些事儿,还是交给下人去办吧。”
宁岸觉得也是。
她在膳房手忙脚乱的大半个时辰,费了不少食材,才煮出来这碗看上去很不尽人意的面,说明这事儿实在不适合她干。
点了头:“下次不干了。”
收拾妥当,正要去主院向大将军和长公主道别,就听樱桃在外面喊:“郡主,夫人到了。”
长公主带着宋嬷嬷走了进来。
宁岸和沈长亭迎上前,行过礼,宁岸问道:“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长公主看向跟在身后的宋嬷嬷。
宋嬷嬷怀中捧着一个红木箱子,走到宁岸跟前,打开来,竟是满满一箱珠宝。
给宁岸看过,宋嬷嬷又合上了盖子:“今日郡主要搬去新宅,夫人特意给郡主和郡马爷备了礼物,当是给郡主还有郡马爷的乔迁之礼了。”
宁岸连连摆手:“娘,我用不到。”
长公主道:“哪有女儿出嫁,娘亲什么都不送的道理?”
给宋嬷嬷打了个眼色。
宋嬷嬷便将红木箱放到桌上。
长公主又道:“你爹爹说身体不适,叫我跟你们说一声,不用去向他道别了。”
宁岸露出担心之色。
正要问爹爹怎么了,长公主看出她的尽心思,又笑着道:“他哪是身体不适,他是舍不得你,怕亲眼见着你走难过,才不叫你去的。放心吧,他没事。”
宁岸刚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
歉疚的开口:“娘,对不起。”
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依依不舍的嘱咐:“以后自己搬出去住,便是一家主母了,要有个当主母的样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孩子气,闹脾气了,知道吗?”
宁岸轻声:“女儿知道。”
沈长亭也道:“请母亲放心,宁儿就算去了那边,也会和将军府一样,不会有人管着她,束着她。”
长公主笑笑:“有你这话,娘就放心了。”
送走长公主,宁岸打开了妆奁。
其实也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只是长公主一来,忽然就生出许多不舍来。
想再瞧一瞧,看一看。
妆奁里的首饰多是她来到时就在的,是这些年来爹爹和娘亲送她的。
还有成婚时,太后送的手镯。
宁岸不爱戴首饰,觉得累赘,刚成亲时戴了几日,后来就摘下来,放了起来。
想了想,她拿出来戴到了腕上。
正欲合上,忽然看到最里面塞着一个红色的纸包。
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
拿出来了,才想起来,这是成亲那日,宫中来的女官塞给她的。
当时说什么来着?
“这是娘娘们喜欢的东西,睡前点上,保证郡主与郡驸一夜欢好。”耳朵响起当时女官的话,宁岸脸颊蓦然一热。
沈长亭正好从后面过来,见她脸颊泛红,不由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宁岸忙摇头,来不及将东西放回妆奁,偷偷塞到了衣袖中:“没什么。”
沈长亭:“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宁岸又飞快的点头:“我这就来。”
把妆奁一合,塞回妆台中,然后起身飞快的往门外去了。
沈长亭跟在她身后,满脸问号。
好好的,脸红什么?
到了府门口才发现,外面浩浩荡荡的停了好几辆马车。
景楠院的下人都在,膳房的厨子也来了,还有不少陌生面孔。
齐管家站在众人前面,恭恭敬敬的朝她和沈长亭行了一礼,道:“郡主,郡马爷,小的奉老爷之命,送郡主和郡马爷去新宅。”
宁岸指着排在府前的几辆马车问:“这都装的什么?”
齐管家:“第一车装的是郡主平日喜欢吃的食材,老爷怕郡主去了新宅吃的不习惯,让膳房的厨子也跟着了。
“第二车是锦缎,给郡主做衣服用。”
“第三车是字画,郡主喜欢就拿出来挂挂,不喜欢就放着,老爷说怎么也算个家当。”
“第四车是老爷专门给郡主的嫁妆,夜明珠、珊瑚、点翠什么的。”
“后面的,是新做的被褥,老爷说再过几个月就到冬天了,怕郡主冷。”
宁岸:“……”
宁岸:“这才五月,六月都还没到呢。”
齐管家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老爷心疼郡主,怕郡主去了新宅没人照看,让老奴能帮郡主添置,都添置上。”
“最后那辆马车上还有几株桂花树,老爷说再有三四个月桂花就开了,怕郡主那边闻不到桂花香,特意寻了几株香桂,给郡主移过去。”
指指下人们:“老爷还担心郡主去了那边,换了新人使唤着不习惯,叫他们也都跟着过去,继续照顾郡主。”
宁岸动容。
嘴上说什么都不准她带,可就差没把景楠苑打包给她搬过去了。
还称身体不适,不叫她去道别。
鼻子泛酸。
转身就要去主院向爹爹道别,叫他放心,刚踏进府门,却见自家称病的爹爹此时就站在仪门外,远远的望着他们。
宁岸泪水滚滚落下。
大将军提步走了过来,抬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笑着道:“都成婚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宁岸哑着嗓子:“新宅什么都不缺……”
不等她说完,大将军开口打断:“我赵罡的女儿嫁人,怎么可能空着手?那是爹爹和娘亲给你的嫁妆,少不得。”
宁岸:“爹爹……”
“好了,不哭了,再哭哭啼啼的,爹爹不准你走了。”
宁岸顿时止住声音。
大将军无奈一笑,目光透过宁岸,望向跟在她身后的沈长亭:“好好待我女儿,若是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沈长亭欠身:“小婿不敢。”
大将军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宁岸肩头:“走吧,若是外面住不习惯,就回来。记着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宁岸重重点头。
至于嫁妆和陪嫁,尽管宁岸再三表明新宅什么都不缺,大将军还是坚持让齐管家带着一众人和几马车的东西,去了新宅。
到了新家,物品入库有齐管家盯着,宁岸插不上手,沈长亭也帮不上忙。
眼看舆安堂开张的时辰快到了,宁岸便将新家安顿的事儿全部交给齐管家,让他看着安排,她和沈长亭去了舆安堂。
舆安堂门前布置一新。
舞狮表演正在进行,门前看热闹的人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牌匾已经挂了上去。
上头蒙了红布,只等吉时一到,放炮仗揭彩。
宁岸和沈长亭进来,长庆松了口气:“东家您怎么现在才到?小的都以为您来不了了,正担心过会的揭彩怎么办呢。”
宁岸:“我就是来看看,不是说好了揭彩的事儿你来吗?”
长庆道:“东家您可别拿我取乐了,您是东家,开张结彩这么重要的事自然得您亲自来才行。炮仗都放好了,照东家吩咐,买了最长的,足足一千响。到时让全城的人,都听到咱们舆安堂开张的声音。”
宁岸:“好是好,揭彩还是你出面。”
这种时候,她并不想抛头露面。
“那……”长庆看向一直每次都站在她身后,不多言语的沈长亭:“您也是东家,要不您来?”
沈长亭一笑:“说了你来,你来就是。”
长庆为难。
这时,舞狮表演结束,锣声响起,司仪大声道:“吉时到,有请掌柜揭彩。”
宁岸把长庆推了过去。
长庆只好硬着头皮上。
在众人的期待之下,拿起长杆,将门匾上的红绸挑了下来。
舆兴堂三个字跃然入目。
鞭炮声响起。
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有人扯着嗓子问:“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儿不问诊,不卖药,却可以医病,是怎么个医法?”
长庆道:“我们舆生堂不问诊,不卖药,我们做的是伤后康复的买卖。打个比方说,上山下房的不小心摔断了腿,不能走道了,到我们这里来,我们能帮你站起来。”
又有人问:“这么厉害?”
有人说:“我不信,腿都摔断了,如何还能起来走路?”
长庆也是生意人,十分圆滑。
遇见回答不了的,就开始卖关子:“如何诊治属于天机,不可泄漏。从明儿起,但凡有旧伤旧疾的,新伤未愈的,都可以来我们这里治了。”
停顿片刻,他又道:“我们不光能帮着伤了的人做康复,还做伤情鉴定。倘若与人起了冲突受了伤,需要官府验伤公文的,我们免费给出,且保证你拿到哪边的官府,他们都认可。”
“需要做康复治疗或伤情鉴定的,现在可以来预约领号了。”
人们头一次见有这样的机构,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
宁岸望着人群,有个白衣女子身影格外熟悉。
正是她之前在脂粉铺子见过的。
她戴了幂篱,脸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到模样。
可宁岸就是觉得,从前在哪儿见过她。
对沈长亭道:“我过去找个人。”
不及沈长亭问是谁,她退到人群后面,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现场人太多,等她挤过去,却已不见了那白衣女子。
沈长亭也跟了过来。
见她在人群中张望,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看到这个位置,有个穿了白衣的女子?”
沈长亭:“不曾留意。”
宁岸问旁边的人:“劳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