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胖子觉得这趟差事差点要了自己半条命。
虽然说在京城地面上,他是挺吃得开的黄爷,可俗话说的好,不挑担子不知重,不走长路不知远,黄胖子为了办这趟差可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先是马不停蹄赶到津卫,然后坐上火车,经津浦线到上海。
这还是托津浦线两年前落成通车的福,不然,黄胖子就得从津卫上船,一路晃晃悠悠到上海。
可坐火车,也不是那么轻松。这年头还没有蓝港特快,火车时速只有三四十公里,从津卫到上海,竟然走了四天多!
黄胖子怀里揣着银票,火车上人来人往,他不敢睡觉,实在困得不行了,就点根烟卷夹在手上,睡一会儿,烟卷烧手了就再醒来。
好不容易挨到上海,人都臭了!
到了地方,又不会方言,先被黄包车夫坑了一道,拉着他转了半天,实际上送他去了挺近一个旅馆。
这些黄包车夫又叫车油子,多是心术不正之徒,没办法才干了这行,不好好拉车,专以坑骗“乡下人”过活,一两毛钱的距离,张嘴就敢要一个大洋,还有诸多骗人手段,数不胜数。
好歹黄胖子也是老江湖,意识到被骗也没声张,他身上揣着银票,不好引人注目,找了一个旅店住了,当天也没休息,寻了当地的牙行要雇人。
这边不叫牙行,改叫中介所,那中人也不像京城那样穿马褂或者长衫,而是西装革履,打着小领结,接待客人都是冲咖啡!
黄胖子哪见过这个,喝一口就想吐出来,又怕人笑话,直着脖子硬是咽下去。
姥姥的!这不就是中药汤子吗!
好不容易跟中介所的人说明白要求,又马不停蹄让人领着到工业区招人。
一开始,没有工人相信。
“这是哪来的乡下人,你瞅他那样,还招工人,哈哈哈,不是雇个长工去给他种地吧!”
“说的薪水挺高,这是骗人吧,还要去京城,好远的,京城有什么大工厂?”
“是啊,别是乡下财主头脑一热,学人家办工厂,干不了几天,就灰溜溜倒台回乡下去了。”
“要是真的就好了,这薪水多高啊,要说,我也是有技术的,咱们老板太黑心!给的钱也就刚刚够混口吃的,我孩子都快养不活了!”
见大伙不相信,黄胖子把钱付给那个中介所的人,让中介所的人换成一摞摞大洋,摆在招工处的桌子上。
为什么不自己摆?黄胖子比较谨慎,生怕自己让人盯上,别管牙行也好,中介所也罢,这种买卖都得有后台才能干,通过他们办事,他们肯定得扒一层皮,但安全肯定能得以保障。
黄胖子不屑的撇撇嘴,“我老黄在永定河游了一辈子泳,还能在黄浦江里淹死不成?”
当大洋摆出来,招工就变的顺利很多。
但是韩枫要求的高级工人却没有多少,一般来说,能成为这种经验丰富的工人,都得一定的年纪了,有了家小,就不想跑了。
黄胖子办事情很有一股劲儿,不弄成誓不罢休,天天拎着东西往那些老师傅家里跑。
拎着两提面包,黄胖子走进工业区一户家庭。
这户小院很逼仄,到处黑乎乎的,即便是高级工人,也挣不到什么钱,勉强可以糊口,有那孩子多的家庭,怕是大人就得从嘴里省一口吃的,给孩子。
进门以后,闻到一股腥味,黄胖子笑呵呵,“毕师傅!又蒸螃蟹呢?您还喜欢这一口,我跟你说,我们京城人啊,也爱吃螃蟹,你只要跟我去京城,我请你吃海河的螃蟹!嗬!那个儿大!”
毕师傅四十多岁年纪,但长期的劳作使他看起来更老一些,孩子们在里头喝稀饭,他跟媳妇儿在外间,咂摸着大闸蟹。
“不是爱吃,孩子去河口抓了来,他们要吃正经粮食,螃蟹凉,孩子吃多了会闹肚子,只能我们大人吃。”
毕师傅努力把舌头捋直了跟黄胖子说话。
黄胖子把面包放在桌子上,“这个给孩子,刚从面包房里买的,还热乎乎,我给你说啊,你只要跟我上京城,嘿,我们那饽饽铺,我请你吃个够,回来探亲,再带上两大包,给孩子!”
毕师傅叹了口气,“黄先生,你是真心叫我过去,我是很感激您的,只是,我过去了,我一家老小怎么办呢?我有四个孩子,媳妇儿身体不好,我得照顾他们啊!”
黄胖子一拍大腿,不小心拍疼了,龇牙咧嘴的揉了揉,“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