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笑道:“理应如此。”
杨戢沉吟了一下,方才道:“纵观当天天下形势,徐冥贵为天下四大宗师之一,其志于一统天下,奈何其人虽擅人谋,却无天时,正邪不两立,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九州虽然貌合神离,但终归属于天下正道,同气连枝,唇亡齿寒,一旦北邙山鬼派入关,天下形势生变,九派定然会不计前嫌,携手合作,北邙山鬼派虽然势大,却也难与天下正道争锋,天下方才得以平静十数年。”
夏语冰点头道:“可惜,此番《火神诀》出世,天下形势失衡,徐冥既有此志,定然不会放过这等千载良机。”
杨戢心中一沉,暗暗担心道:“《火神诀》出世于北岳衡山,北岳衡山地处扬州,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富贵于天下,素有天下粮仓之称,扬州一乱,天下定然烽火不断。”
夏语冰点头道:“杨公子果然看得极准,不过,扬州虽富甲于天下,虽有长江之险,但少了荆、徐二州,便少了立足天下的根本,反而要面对天下正道群起而攻,可要一举攻下三州,谈何容易。所以,此番扬州看似鱼龙混杂,料来北邙山鬼派定不会大伤元气,来取扬州。”
杨戢暗暗佩服,点头道:“确实如此,若要得荆、扬、徐三州,必先得巴蜀之地。巴蜀地处梁州,关山险隘,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天下闻名,蜀中沃野千里,自古便有天府之国之称,古人有:天下为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之说,足见蜀地之重要,若得蜀地基业,便能一窥天下。”
夏语冰‘哦’了一声道:“杨公子的意思是,北邙山鬼派欲盖弥彰,其目的并不在荆、扬、徐三州,而在巴蜀之地。”顿了顿,又道:“巴蜀之地地处梁州,北邙山鬼派若得巴蜀,便可绕过雍州,从梁州入关,再加蜀地基业,只怕天下危矣!”
杨戢却摇头笑道:“在下虽未去过巴蜀,却敢断言,北邙山鬼派定然不会取巴蜀。”
夏语冰眉头一挑:“公子何出此言?”
杨戢笑道:“巴蜀之地易守难攻,蜀中唐门更不是易以之辈,单凭蜀中唐门的暗器毒药,北邙山鬼派进攻巴蜀,那是自讨苦吃。”
夏语冰心中一动,笑问:“杨公子可有平蜀之策?”
杨戢吓了一挑,他可不想平白惹下蜀中唐门这个生死大仇,凭着唐门的手段,到时能落个全尸也算不错。当下抓了抓头,干笑道:“在下胡言乱语,哪来什么平蜀之策。”
夏语冰听他话中大有不尽不识之处,眼见其目光灼灼,只顾低头看茶,却不发一语,不由心下了然,蜀中唐门手段狠辣,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的确有些不妥。当下淡淡一笑道:“杨公子是要逼语冰得罪天下人了。”
杨戢心头一震,心想:“这碧落公子好狂!”嘴上却道:“夏小姐有何真知灼见,在下洗耳恭听,定然不会泄露半句。”
夏语冰微微一笑道:“也罢,难得遇上杨公子这般人物,语冰不妨明说。当下天下,自以雍州称雄,天下九州,莫能与之争锋。”
杨戢吃了一惊道:“灵音寺占据兖州,寺中四大金刚,五大明王皆是名动天下的人物,洋洋兖州,鸿原大陆,界于河泽之曲,山川襟带,原野平旷,东近瀛海则资储可充,南临河济则折衡易达,川原绕衍,控带燕齐,占地最广,天下九州,兖州为首,兖之得失,关乎天下兴亡,天时、地利,青丘派实不如灵音寺远矣。”
夏语冰听他如数家珍,胸有丘壑,暗暗佩服,嘴上却道:“灵音寺虽说高手如云,但佛家自古避世出尘,以超脱生死,跳出五行为念,实力虽是强大,却不善权谋,北邙山鬼派狡猾如狐,诡计多端,灵音寺若是领导群雄,怎堪大任。”
杨戢情知如此,却也不想让青丘派坐那头把交椅,眨眼道:“兖州解家,自来门中都不乏天才,解家刀法天下第一,威震天下数十年,便是北邙山鬼派都望而却步,可堪大任。”
夏语冰轻笑道:“解家有疯狂之称,霜雪寒临敌而创,一夜斩杀解家子弟万余,杨公子莫不是想要天下人跟他一起疯狂。只怕到时北邙山鬼派还未来,天下九州已然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杨戢虽是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解家杀伐果断,只怕容不得天下人,想了想,便又道:“荆州神霄阁素有问鼎之志,观那文君集,虽是素性高傲,气量狭窄了些,但确有真才实学,可堪大任。”
夏语冰却是摇头:“师道陵空有青云之志,其门中全是些碌碌无为之辈,难堪大任。”
杨戢抓了抓头道:“徐州东襟淮海,西按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添香红袖虽为女子所创,却屹立经年而不倒,足见其门主苏红袖的不凡之处。”
夏语冰见他对苏红袖评价甚高,微微点了点头,叹道:“苏红袖才智虽高,可惜格局却低,一心只在些许小事争锋之上,不明万物变化,天地大势,如此人物,统领一派尚可,若是统帅天下群雄,只怕差了一截。”
杨戢知她说的乃是与上林书院十年赌约之事,他虽未见过苏红袖,也知她所言不假,心中不禁微微一叹,笑道:“有那么一人,文采武功,秀出于林,更难得是目光如炬,深明天下大势,不仅有苏秦张仪滔滔雄辩之才,更是胸藏甲兵百万,一旦九州生变,定能领袖天下群伦。”
夏语冰知他说的乃是自己,心头一跳,笑道:“自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习文弄武已然是大大不该,更何况抛头露面,领袖群伦,天下有英雄只怕是大大不服。”
杨戢哈哈大笑道:“这用何难,到时哪个不服,我便上前将其一脚踢飞,保管夏小姐走的是康庄大道。”
夏语冰笑道:“只怕到时全被杨公子踢飞,我纵声有心效力,却也无兵可用,到时公子可得救我一救。”
杨戢哈哈笑道:“夏小姐放心,到时夏小姐自管跟着我跑路就是。”
夏语冰眉头一轩,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虽明知他说得乃是玩笑话,心头也不由暗喜,轻笑道:“公子可要记得方才之言。”
杨戢笑道:“在下一言九鼎,自当记得。”
忽听噗通、噗通之声作响不绝,却是那石瓶翻滚如浪。
夏语冰伸出青葱也似的手来,将汤面出现的一层色如黑云母的水膜除去,又将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加进去止沸,茶汤登时浮起“沫饽”,那是茶之精华所在。一股清幽的茶香随之逸散开来。
杨戢闻得那白雾腾腾的茶香,顿时心神一畅,眉宇间一片悠远,似是远远的把什么旧事想起。【1】
【6】
【6】
【小】
【说】
夏语冰却丝不觉,将茶水倒入杯中,捧到杨戢面前,笑道:“杨公子请用。”
杨戢回过神来,忙接了过来,只见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香气清高持久,香馥若兰,茶一入口,齿间流芳,沁人心脾,俗虑全消,回味无穷。不禁开口赞道:“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西湖龙井,果然名不虚传。”
夏语冰听他絮絮叨叨,不由笑道:“听公子之言,可是品过这西湖龙井。”
杨戢点头道:“我幼时曾吃过此茶。”忽地醒悟过来,干笑了两声,急忙低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