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占祺愣住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但是怎么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细节。
“圣上，那你是如何保证，第一批卖出的土地，一定会成交的呢？”
嘉靖故作高深的坐了回去，把腰带扔还给彭占祺。
彭占祺现在已经久经商场，察言观色，立刻就明白了，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想当年，沈万三如何，不还是落得个凄惨？
连忙系好腰带，板板正正的跪在地上。
“圣上，我彭占祺能有今天，都是圣上所赐，就算圣上现在让我去死，我彭占祺立刻把彭氏商社交给朝廷，转身就去南河投河自尽。”
“不至于，朕想的是你一个人富了，并不是真富，要带动更多的人富起来，你才算是真正的从内到外的富裕。”
“是，多谢圣上指点，我从今年以后，每年会捐出彭氏商社一半的利润。”
“那倒也不必。”
经过刚才的试探，彭占祺的表现，令嘉靖感到满意。
他还没有膨胀到敢跟自己动心思的程度。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可以和杨慎联系一下，一起组建京师陶朱学堂，传授商贾之道，也能培养下自己可用的人才，顺便赚点学费。”
就是这？就这？
彭占祺刚才，真的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历朝历代以来，富可敌国就是取祸之道，钱这个东西人人都爱，皇上更爱。
但他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就是这。
就好像，你已经做好了要倾家荡产去买一件东西的准备，结果对方开价，只要一分钱。
那感觉，就是现在彭占祺的感觉。
“圣上真是深谋远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筹建。”
“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朕可以把南京国子监转给艺部，你只需要再修整一下就可以，争取明年开始招第一科学生。”
“是，这次皇上操作土地价格的方法，我一定会写入京师陶朱学堂的范本。”
这个彭占祺，是越来越像个商人了，抓住一切的机会讨价还价啊。
而去还有着非洲鬣狗的良好品质，只要他认定了的事，那就是咬住不松口。
刚才他那番话，实际上还是在咬住那个问题，第一批田，是如何卖出去的。
嘉靖趁机完成了一件大事，也没有必要再和他卖关子了。
“其实很简单，这地钱卖了也是进入大明银行的，当然由大明银行去买就是了。”
“左手倒右手？”
“空手套白狼！”
彭占祺恍然大悟，用力的在自己脑袋上锤了好几下。
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件事自己想明白了，可是皇上用自卖自买的方法，把地价炒上去，那又该怎么把地价压下来呢？
不过他还没机会问出这个问题，嘉靖就站了起来。
“朕交给你的那些铜管，上面都写好了时间，你按照上面的时间，把那些铜管发出去。”
“是！”
“朕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也该回去了，内阁那边少不得又积攒了许多奏疏。”
“我让彭氏商社的护卫送圣上回宫？”
“不用了，就从这里到宫里这么几步路，朕自己回去就好了。”
从彭氏商社总部，到紫禁城，也不过一万米左右，好久没有越野了，就当锻炼身体好了。
以现在锦衣卫的能力和东厂对京城的把控，嘉靖还真没觉得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会早就让侍卫们自己回去了。
只留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和四个净卫在身边。
……
大明银行，江南总部。
祖济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看着对面墙壁上铺满整面墙壁的报表。
就在两年前，他也是同样在盯着墙壁，只不过墙壁上是几万个星辰排列的星图。
他的前半生，从未想过，自己会能有今天的成就。
每年从他手底下过的银子，比他前半生见过的银子加起来都多。
“祖……总，夏阁老又挂出了八十顷地来，这次是十二两银子一亩，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进？”
门口站着的员工，总觉得叫祖济源的时候，自己的辈分突然就低了很多。
那人身穿大明银行独特的制服，是一件短方领的上衣，配着同样青色的长裤。
已经习惯了长衫，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有点别扭。
但时间久了，就发现皇上亲自设计的大明银行制服，不但穿起来舒服，干起活来也方便的多。
特别是出恭的时候，大大减少了长衫蹭到马桶的概率。
祖济源盯着墙上的折线，这也是当年皇上教的分析办法。
那张线清晰的显示着，最近五次夏言销售土地后，大明银行自己回购的情况。
从第一次的十成，到第五次的一成。
现在大部分的地，是被那些有钱的乡绅给买走了。
光是这真卖出去的二百多顷地，就入账了近二十万两银子。
“先不动吧，等明天早上在看，如果还有没卖出去的，我们再买回来。”
“是，那我先退下了，祖……总。”
祖济源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不过才二十来岁，总被人叫祖宗有点怪。
“对了，以后叫我济源就好。”
“好的，济源。”
这样叫似乎也有点奇怪，而且连声音听起来都怪怪的，祖济源抬头正要再纠正一下。
看到夏言一脸坏笑的，和刚才那个员工在门口错肩进来。
“哈哈，原来是夏阁老，稀客，稀客啊。”
“祖副总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打扰啊。”
祖济源心中一亮，这个称呼不错，听起来也不怪，还蛮舒服。
“皇上又来信了？”
祖济源走到门口关上门后，转过身来一边给夏言沏茶，一边问道。
“嗯，皇上说这一批再卖出去之后，暂时先不要动了。”
“等下一期《新日月》到？”
祖济源捧着茶杯，放到夏言旁边，自己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应该是吧，不过我估计皇上马上就要大肆购地了，你准备好银子了么？”
“差不多，全国的银子大部分都集中到这里了，而且大明银行还可以开银票。”
两人短暂的安静了片刻，祖济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新日月》的文章，真的就那么有用么？”
夏言放下茶碗，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
“祖老弟啊，这东西有用的自然有用，没用的自然没用。
这个信土地会涨价的，自然也会信土地会跌价。什么也不信的，自然什么也不会信。”
“唔，原来如此。”
此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炸裂。
两人同时大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
“风雨欲来啊！”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