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流血了。”
苏元白依旧是那副平静,可以称得上是死人脸的漠然神情,囚服女子惊慌害怕的神态仿佛完全没有被他看到一样。
“你这身衣服倒是偷的精妙。”
囚服女子看见来得人并不是监狱的狱卒和牢吏,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看着苏元白身上丝绸质的深黄色宽袖长袍冷声说道。
“这并不是偷的,也是别人给我的。”
苏元白回头看向过道的某一处牢房,微微点头说道。
“呵,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现在除了你和我,还有这微微作响的阴风,难不成还有其他犯人?”
囚服女子完全不信苏元白的说辞,这座被称呼碧落的地牢她在外面就听人说过,在二十年前的朔夜之时,这座地牢的所有囚犯和狱卒都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囚犯和狱卒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们集体越狱了。
也有人说他们罪大恶极,被狴犴吃了。
更有人说他们全部都被人杀了。
无论是哪种,囚服女子都能十分确信一件事情,这座地牢除了刚才离去的狱卒外不可能有其他人,而她就是这二十年以来,被关进来第一个囚犯。
等等,既然是不可能有其他囚犯,那这件衣服他是偷谁的?而且看样子他即便不是这座地牢的囚犯,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囚服女子心中蓦然一惊。
“当然有的。”
苏元白理所当然点了点头。
囚服女子看着苏元白平静的脸庞,她的心骤然加快几分,不是因为异性之间相互吸引的害怕,而是因为恐惧。
关于狴震狱的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她的脑袋瓜子里疯狂蔓延,就像荒野里点燃了一根枯草,刹那间野火纵烧于荒野。
“你是来……杀我的吗?”
囚服女子的语气里再没有对苏元白有一丁点讥讽,她的脑袋现在也变得极为清醒。
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对她的攻击免疫,并且不佩玄链,能在这座碧落地牢里自由行走的家伙,能代表的事情太多了。
“杀你?”
苏元白皱起眉头,他忽然想起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苏元白问道。
“奚春雪。”
奚春雪看着苏元白,身后那扇巨大的青铜门狴犴浮雕已经堵住她的退路,使她不得不正面面对这个奇怪的男人。
“人?”
苏元白再问道。
“山青州柏古城人氏。”
奚春雪呼吸有些沉重的说道。
“是人?”
苏元白疑惑问道。
“你何必这样羞辱我,我当然是人。”
奚春雪有些恼怒的说道,她心里也做好了打算,既然死亡逃不脱的话,那不如再去挣扎一下,这样死的时候起码还有些尊严。
“那看来你我是一样的,你现在是想打开这个门?”
苏元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然这个囚服女子也是人,他自认也是人,那么同族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事情。
不过奚春雪哪知道苏元白的想法,她只当这个男人有某些恶趣味,喜欢玩弄手中的猎物。
于是她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有些冷漠。
“是的。”
奚春雪冷冷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让我试试?我的力气好像还不错。”
苏元白望着奚春雪,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询问说道。
奚春雪蛾眉轻皱,这个男人的语气变化让她捉摸不透其中变化的理由,不过她还是微微侧开身子。
无论这个男人是想戏弄她,还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事情似乎是朝着好的方向。
奚春雪也不再去想太多,她望着这个男人双手也跟她一样放在青铜门上,看样子也是要推门而入,不由得冷笑一声。
不过他并没有如奚春雪一样莽撞的推门,而是面容浮现了一丝疑惑,双手顺着狴犴的浮雕向上攀弄,一直到狴犴的黄彤彤双眼处。
“哦,这个门不是推的,而是拉的,怪不得你打不开。”
苏元白双手各伸两根手指按在狴犴浮雕双眼瞳仁处,轻轻一按,同时手指下意识向上一勾,刚好勾到一个凹进去的缺口。
奚春雪看到这一幕越来越疑惑。
她自然也不会放过狴犴浮雕图案双眼的位置,可她也按过这双眼睛,但这黄彤彤的双眼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奚春雪的思考,她看到面前的场景,嘴巴也下意识微微张开。
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摩挲着地面发出轰隆如雷鸣的声音,可想而知这扇青铜门的厚重程度。
但开启这扇青铜门的家伙不仅面色如常,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没有暴起几根。
难不成不是他开的?是机关所致?
所以当苏元白走进青铜门的时候,奚春雪没有立刻急着跟进去,而是马上来到青铜门的左侧,伸手重新按向恢复正常狴犴的黄彤彤眼睛。
哪怕奚春雪光洁额头上都暴起狰狞青筋,可是狴犴浮雕眼睛就像是一座难以撼动大山,即便奚春雪将力气耗费殆尽,也无法推动一二。
奚春雪心中骇然。
她又看到这扇巨大青铜门的侧面,当她走到青铜门的侧面,她发现这个青铜门宽度还能足以再容纳一个人。
要是这个男子是单纯以人力拉开的话,那他的力气足以碎石开山,堪称恐怖!
嗯?
奚春雪突然嗅了嗅鼻子,她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是寻常监狱里那种肮脏恶臭的味道,带着令人反胃作呕的腐化溃烂味道。
她的内心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死了。”
苏元白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什么死了?”
奚春雪心中骤然一缩,她循着声音方向走去,这里的黑暗程度比外面不知更加黑暗几分,无论奚春雪怎么睁大眼睛适应黑暗,她连一点物体的模糊轮廓都看不到。
随着奚春雪越走越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腐化溃烂味道越加浓厚,让奚春雪不得不捏住自己的鼻子,避免臭气让自己熏得昏厥。
“如果你没有形容错的话,而我也没有看错的话,是你所形容的那只狴犴,它死了。”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而奚春雪脚步猛然一停,愕然望着面前黑暗,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踏入了恶鬼萦绕的地狱。
“风也停了。”
苏元白在黑暗之中蓦然回头,那股最开始就存在地牢每一处的阴冷寒风,从他打开这扇青铜门时,骤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