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做!
现在她都还记得,爷爷戴着呼吸机,在病床上一句一句嘱托的模样。
当初是因为筹不出医药费,重来一世,就算是去卖血卖肾,都要试试。
医生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奈地摇头。
李老爷子很快被转去普通病房,半躺在床上,吃力得不行。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窗外旭日东升,晨曦穿过密密匝匝的扶疏枝叶,投掷满墙晃动的日影。
清风徐来啾啾的鸟叫,拂动帘布。
李老爷子睡得浅,睁开眼,便瞧见守在病床旁的李秀君。
折腾了一晚上,顾清明怕他们醒来会饿肚子,考虑到医院的早餐不怎么好吃,去外头的店里捎了几碗清粥包子回来。
两人怕吵醒李秀君,声音压得极小。
聊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惊喜地看着李老爷子:爷爷,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我去叫医生过来检查检查。
咳咳行了。他黝黑的脸庞泛着微微的疲惫之意,沧桑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自责:清明帮我叫过医生,我这把身子骨,自己最清楚。
真对不住,在你们家住的第一晚就闹出这样的事,多晦气。
顾清明起身帮他调节床位,一眨不眨:李叔,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身体又不是钢铁做的,运作久了总会出些毛病,将来我去您家要是不小心犯病,不得以头抢地耳了。
你这孩子,是个好的。
昨夜事发突然,佣人们直到顾老爷子早上起来,才通知的他。
吃完早饭,他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来看人。
你说说,老哥哥,那么艰难的岁月你都扛过来了,怎么偏偏折到一个癌症上了。
李秀君两个小辈不便插嘴,一块去办公室,询问接下来的各项疗程。
李老爷子想起身,却使不上劲,双臂无力地耸拉在身体两侧:年纪大了,可不就是一堆病,比不得你这年轻的。
哟,我这还年轻,依我看,你啊,就是忧思成疾,老爱管那些有用没用的闲事。儿孙自有儿孙福,真要闲得发慌,不如每天跟我去钓钓鱼,养养花。
看他都这样了,还想起身帮忙拖椅子。
顾老爷子猛地一坐,生着闷气。
活到这把年纪,他们见过太多亲近之人的生老病死。
话都不用挑明,就知道指的是什么意思。
李老爷子发出长长的低沉的哀叹: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秀君。
具体的情况,医生都跟他说了。
说得好听一点,做完手术之后,多少能再苟活段日子。说得难听一点,要是下不来手术台了,自己这孙女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里活下去。
哪怕在手术之前,能替她找个依靠都好。
想到这,他眼底发烫,泪水溢出:就当你最后卖我这老哥哥一个面子,行不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之间,哪里需要客套。
顾老爷子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李老爷子低头求人。
哪怕当时李家动荡,每日都有工卫兵,把他拉到大马路上,逼他念着罪行书,受尽被扔菜叶子的时候,都没服过软。
我知道这么说,算是强人所难,但只要能看到,秀君在我进手术室之前,能够结个婚,死我都瞑目了!
对于病房里的谈话,坐在楼下喝粥的两人,一概不知。
三叔不知从哪问到自己的喜好,买的皮蛋瘦肉粥和肉包。李秀君当成巧合,没放在心上。
阳光明媚地打在他的侧脸,轮廓忽明忽暗,深刻英隽,一不留神,就让人忍不住看了许久。
久到迟钝如顾清明,感觉左脸要被盯出一个洞,凝眸对上:怎么,我脸上也有个大肉包吗?
也不是,秀
李秀君做贼心虚,闹了个大红脸。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把后三个字咽了回去。
什么脸上有个大肉包,他要是个大肉包,还不得是世界上最帅的那个。
秀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在舌尖打了个转,激起无数涟漪。
没什么没什么。李秀君语气僵硬,强行把话题扭转:你不是还要去上班,都八点半了。
对面楼是一座钟楼,抬头就能看见时针分针滴滴答答在竞走。
顾清明左手搭在长椅上,倾身低头:想知道?
脑海里浮现出一束盛大璀璨的烟花,噼里啪啦把她从里到外炸开了花。
极为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尽数喷在耳尖,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扫了一下,酥麻之意瞬间遍布到四肢百骸。
三叔他也太会了吧?
顾清明许是没料到,盯着她红得滴血的耳朵有些疑惑。
你耳朵怎么了,是太热了吗?我觉得今天这气温刚刚好啊。
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直男癌。
李秀君没好气地拉开距离,用力揉了揉耳朵:没有!我就是过敏了,一会儿就能好。
上一秒她还在怀疑,三叔这是撩拨了多少姑娘,才练就的一身功力,下一秒立马破功。
怕继续被拉着询问过敏源,李秀君忙起身。
三叔把你那边的盒子和垃圾袋给我吧,我拿去一块丢了。
垃圾桶在大街上还没有广泛安置,基本上两三公里才能遇着一个。有些人怕麻烦,索性直接把垃圾丢在地上。
医院里各种病菌本来就多,怕外出的人把脏东西带进来,就几个极为分散的医用垃圾区,还有人专门看守。
至于垃圾,只能自己拿着,走到快到后山的垃圾站去丢了。
顾清明并没照做,反倒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给我吧,垃圾站离得远,你就在这等着。
人家为了爷爷的事跑上跑下,李秀君哪好意思,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当即提议,陪他过去。
走在路上,才发觉自己的建议有多么离谱。
别的男女走在一起,不说什么浪花朵朵的海岸线,怎么也是柳絮轻飞的浪漫湖岸吧。
他们倒好,来了出环垃圾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