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几个月没有来到的自己办公室门前,陈慕武突然就想到了李二凤曾经说出来的这么句话。
李世民通过科举考试,获得了一大批有利于维护自己的封建统治的官僚臣子。
而陈慕武这边,则完全是凭借着他的个人魅力,吸引到了一批年轻有为、未来将会成长为全世界知名物理学家的青年学者。
一个是靠着高官厚禄,另一个却是靠着个人影响力,这让陈慕武有一种自己比李二更优秀的错觉。
而且在高中的历史课本上,介绍到科举考试这一章节时,曾经引用过唐代诗人赵嘏的一句诗,叫什么“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这句诗的意思,好像是说唐太宗推行的科举考试,能让天下的读书人,直到头发变白也都醉心于此。
可当时上学时的陈慕武,曾经在无聊时对着这句诗有一句歪批,认为内容说的是,科举考试连准备带不断应试落榜再应试,让天下读书人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以至于最终金榜题名的,也都是一些白头老翁。
如此一比较的话,陈慕武觉得自己又赢了。
因为他周边的这批青年才俊,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就三十来岁而已,离头发变白,怎么说也还有一二十年的时间。
或许对其中的一些英国人来说,他们甚至都体会不到头发变白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因为在头发变白之前,他们可能就已经由于秃顶,导致脑袋瓜上一根头发都不剩,所谓“热闹的大街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是也。
推开自己办公室走了进去,一间屋子里除了陈慕武之外的四个人,彼此之间讲的居然是德语。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回国之后,这间办公室内的常驻人员,就只剩下三个,分别是狄拉克,海森堡和冯·诺依曼。
这三个人最近,每个人都在学习着一门新的语言。
语言天才冯·诺依曼精通欧洲多个国家的语言,因为受到老师希尔伯特之命,来到剑桥大学投奔陈慕武,故而他也和奥本海默一样,对陈博士的母语,中文,感了兴趣。
刚好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有两个中囯学生,于是在暂时和奥本海默分离之后,赵忠尧和施汝为就又收下了冯·诺依曼这么一个新的汉语学生。
瑞士法语区移民的后代狄拉克,家中经常会讲法语,而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布里斯托尔,英语才是他的母语。
他这个英国人有点儿妄自菲薄,总觉得德国才是欧洲学术中心,所以在布里斯托尔大学念书的时候,就开始把德语当做第二外语,一心想着等以后自己在学术研究上做出了些成绩,也用德文发表一篇论文。
纵使是天降猛男陈慕武,接连在《自然科学会报》和《自然》杂志上发表了好多篇高水平的英语论文,陡然间把英国的学术水平给向上提升了一个档次。
但就在前不久,狄拉克想要写那篇论证量子力学两种模式等价的论文时,还是下意识地想用德语。
然后就被陈慕武劝了很久,最终才决定和好朋友一样,用英文写完之后给《自然科学会报》投稿,来抢时间。
这三个人里,最倒霉的就是海森堡。
他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家里也和喜欢讲法语的贵族不沾边,从小到大只会讲德语这么一种语言,英语只是浅尝辄止。
结果取得博士学位之后,他阴差阳错地到了哥本哈根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跟着玻尔学习做了他的助手,所以学到的第二语言,是三人当中最小众的丹麦语。
海森堡的英语水平,比起狄拉克的德语水平来说要差的多,所以这三个人在陈慕武办公室中的日常交流,也就只能取交集地选用德语,如果有沟通不畅的地方,就由冯·诺依曼居中翻译。
奥本海默今天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他带着一大堆礼物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时候,不会被一向不喜欢他的实验室主任卢瑟福给发现。
毕竟也是能和爱因斯坦谈笑风生的人,还被他邀请到柏林大学任教,于是在陈慕武办公室里加入到三人组聊天当中的奥本海默,用的同样是德语。
他正在兴高采烈地宣讲着跟着陈博士东游复西归一路上的见闻。
因为面对的是三位物理学同僚,澳本海默着重讲了讲爱因斯坦教授在柏林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能否找到一种变换方式,将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到一起。
陈慕武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周围不但汇聚有像卡皮察、布莱克特还有考克罗夫特这种来自剑桥系的青年才俊,原来的那个“哥本哈根学派”当中的中流砥柱们,也有许多都已经来到了他这里,像是狄拉克、海森堡和冯·诺依曼。
几年之前,玻尔一直都想把自己从老师卢瑟福手下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挖到哥本哈根大学去,只是一直都没能成功。
可现在在无意间,陈慕武却从玻尔那里撬来了不少墙角。
这个时空当中,狄拉克和冯·诺依曼肯定不会再去哥本哈根,而玻尔现在的助手海森堡,估计将来也会在丹麦和英国两头跑。
至于玻尔手下的另一位大将泡利,终于在伊蕾娜结婚之后,接替退休的普朗克,成为了柏林大学的终身教授。
再过几年,说不定泡利还能成为柏林大学物理系的教授,从科研岗转到管理岗上。
未来究竟还会不会出现哥本哈根学派?陈慕武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说。
但他同时觉得,有剑桥本土系,加上从玻尔那边挖来的墙角,再加上他的同胞。
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以陈慕武为中心的巨无霸学派,剑桥学派。
当然,如果最终贝尔福把陈慕武给赶出剑桥大学甚至赶出英国的话,这个学派也可能会被称作是斯德哥尔摩学派。
和哥本哈根同样在北欧,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国家而已。
——至少让瑞典王储,或者说瓦伦堡家族的银子没白花。
种下了一林梧桐树,吸引到了无数的凤凰来。
看到陈慕武走进了办公室,一行人都赶快和这位很久不见的朋友或者师长打招呼。
只是大家下意识地,讲的都是德国话。
卡文迪许实验室中的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竟然和1714年到1727年的白金汉宫一样,成为了剑桥大学这座小型王国中,德语浓度最高的地方。
先来的奥本海默给这三个人已经送完了礼,陈慕武也带来了他的茶叶。
客气寒暄之后,是冯·诺依曼最先开口,聊了和学术有关的话题:“陈博士,刚刚奥本海默先生说,爱因斯坦教授想要把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统一在一起。这件事您怎么看?”
之所以刚一见面,不向另外三位讲述他在苏连,在中囯的各种各样的见闻,而是直接说这件事。
是因为奥本海默一方面是想向大家吹嘘,自己受到了爱因斯坦的夸赞,另一方面则是想说否定并最终让爱因斯坦同意这个观点的陈慕武,确实比爱因斯坦更厉害。
只不过陈慕武的来到打断了奥本海默绘声绘色的描述,他还没讲到在巴黎的最后一天,陈博士终于找到办法,否定了爱因斯坦的这个念头。
冯·诺依曼的学术嗅觉异常灵敏,他没听到奥本海默说到最后,还以为爱因斯坦提出来的这件事情大有可为。
听到他提出来这个问题,陈慕武才想起来,自己还欠普朗克一篇德语论文没写。
本来是想写为什么变换不能促成电磁力和万有引力的统一,但这个已经向爱因斯坦解释清楚了,再写成论文公开发表,不就是一种打脸行为了么?
陈慕武只能再次简单给这三个人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可以,然后就又开始为论文的事情发了愁。
他小陈为人主打的就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绝对不能因为普朗克马上就要退休,就放他的鸽子。
据悉普朗克也要去意大利科莫参加那个纪念伏打的物理学会议,陈慕武可不想在度假景区,还要再体会被人催稿的痛苦。
想到意大利的那个会,陈慕忽然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因为卡皮察是当着奥本海默的面,告知了陈慕武会议这件事。
所以这间办公室里,可能只有剩下的三个人还不知道会议消息。
“明年春天意大利的那个会,你们三个收到邀请了吗?去不去?”
历史上,这三个人都收到了科莫会议的邀请函,因为在会议开始前,他们都在物理学上取得了成绩,海森堡更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炸子鸡。
可能只有冯·诺依曼还是一个尚无成绩的新人,但他还是跟着哥廷根大学以玻恩和约当为首的那些人,一起去了意大利。
然而,这不是因为这辈子出了一个陈慕武嘛!
办公室里这三个人,数海森堡身上的羊毛,被他薅的最多。
不管是矩阵力学还是不确定性原理,现在都是姓陈而不是姓海。
三人当中名气最大的反而成了狄拉克,因为他是陈慕武在剑桥大学的至交好友,也在一起联合写过几篇论文。
陈慕武不确定现在的他们还会不会收到意大利方面的邀请,所以他才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三个人都知道这么一个会,可是谁也没有受到主办方的邀请。
那怎么行!
陈慕武觉得,必须要把自己这几个左膀右臂全都带到意大利去。
即将到来的科莫会议,就是他的剑桥学派开宗立派的第一站。
他甚至都想好了在会议上宣读有关什么内容的论文。
如果能在会议开始前,成功用质子轰击锂原子的话,就着重讲讲对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验证,以及对人工核嬗变的展望。
如果这个实验没做完或者是没做好的话,那么论文的内容,要不然就换成量子场论吧?
手下这么多物理学天才,不从他们身上狠狠地薅羊毛,都对不起他们。
刚好答应给普朗克的那篇论文内容,也就跟着有了着落。
就这么办!
陈慕武不仅挖走了玻尔手下的多员大将,还在不知不觉中夺走了哥本哈根学派的气运。
原时空当中的科莫会议,正是玻尔的立棍之战。
虽然他在1922年就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可是直到这次会议上,以玻尔为首的哥本哈根学派才最终成型。
因为反对光头在意大利国内所实行的法政策,爱因斯坦拒绝参加本次的科莫会议。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老对头不参加,在准备科莫会议的时候,玻尔就抢先发表了他的互补原理。
然后在这次会议举办时,他又和自己的爱徒海森堡一唱一和,向来参会的众人介绍了他们的不确定性原理。
科莫会议结束之后,1927年还有最著名的第五届索尔维会议。
索尔维会议在比利时不在意大利,所以爱因斯坦参加了,并且在会议上屡次做出对不确定性原理的反击,虽然都失败了。
接连两场国际范围的物理学会议,玻尔都取得了大胜利。
哥本哈根学派在和爱因斯坦、薛定谔和德布罗意的对战当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并随之声名鹊起。
只是现在,不确定性原理早就已经被陈慕武给提了出来,论战双方也变成了他和爱因斯坦,而且早就发生过,并且已经处在了暂停状态。
他要在科莫会议上宣读自己的有关核嬗变或者量子场论的论文,基本上就宣告了,这个时空当中,哥本哈根学派将不复成立。
陈慕武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既然哥本哈根学派都不复存在了,玻尔也就做不成他的话事人。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也能把玻尔反挖到剑桥学派当中来?
他是卢瑟福的学生,又曾经短暂地在剑桥大学跟随老汤姆孙学习了一段时间,这个身份倒也和学派成员很相符。
还有一条,如果没有哥本哈根学派,那么可能也就不会有在占领丹麦之后,海森堡去哥本哈根和老师玻尔的那段不为人知的密谈。
还是说即便如此,密谈可能仍然会发生,只是和海森堡谈话的对象,会从玻尔变成陈慕武?
等等!
难不成那个被用蚊式轰炸机从斯德哥尔摩运往爱丁堡的,也会从玻尔变成自己?
他陈慕武,又要代人受过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