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边走边赞叹:皇叔莫非是工匠出身,竟然将侯府建设得这般漂亮。
侯府管家呐呐陪着,不敢多说什么。
雪檐下,兰月侯身披大氅,肃然站立。
萧洛上前行礼: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皇叔,小侄特来讨杯酒喝。
兰月侯侧身让过,尽管他是叔父,身份却是臣子。
舜武王冒雪前来,本侯岂敢怠慢。来人,沧浪亭设宴。
侯府湖心亭,又名沧浪亭。
此时,四角挂了宫灯,亭中升起炉火,酒香四溢。
两人都是武人,自然不畏惧那漫天飘扬的大雪。
我这里的酒,比不上秋露白。
萧洛浅酌一口,清凉中带着甜意,入口即化。
这是西域的葡萄酒吧?
兰月侯举杯:不错,葡萄酒,夜光杯。
皇叔真是好享受。
兰月侯放下酒杯,凝视着亭外的飞雪:说吧,所来何事?
小侄前来,一为感谢当日皇叔在父皇面前,为我讨得了舜武这个封号,二来,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封号是你自己挣来的,与本侯无关,你想打听谁?
阊门,江上峰。
这个名字说出来,兰月侯的眼神收了回来,冷冷望着萧洛。
萧洛不给他推诿的机会,将阊门几个人的供词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皇叔,这是杀颜战天的人,由阊门南区坛主带队,镇武司摸藤摸瓜,查到了阊门帮主江上峰。
兰月侯拿起供词,慢慢看着。
他看得很仔细,直到最后一个字。
纸上最后一个字是靖字,兰月侯萧靖。
看完之后,他没有做声,双指微动,供词飘进炉火之中,瞬间变成灰烬。
阊门的人杀颜战天与你有何相干?
本来是没有的,但我师父儒剑仙,曾送给颜战天一丝剑意,不忍心他就这样倒毙于路边,我师父想知道真相。
知道了又如何?
萧洛笑笑:颜战天又不是小侄的师父,自然轮不到我报仇。不过若是儒剑仙被人害了,小侄就算翻了整个北历,也是不依不饶的。
兰月侯眼神更冷了。
你告诉了白王?
当然,小侄不想替杀人者背锅,萧充那个傻子还以为是我动的手。
兰月侯忽然叹了口气:萧洛,如果这事你不插手,我们叔侄之间可以一直和平下去。
一直和平下去?哈,皇叔此话小侄不敢相信。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前杨琦和萧充把持朝政,你没有办法,只好建立了阊门,绕过户部,吸取商户的血汗钱。
这些机密的事,不仅出自今天阊门之人的招供,也有部分是卫大小姐提供的线索。
通衢阁掌握着天下交易的动向,经过查实,天紫城商户的巨额税钱,每年都进了阊门。
但阊门用在了何处,却没有人知道。
兰月侯不语,只是闷声喝酒。
皇叔,你究竟把这些银钱,用到哪里去了?国库空空,也没见你招兵买马,莫不是你这侯府地下,铺的都是金砖?
你猜呢?
小侄不猜,希望皇叔能将这些银钱拿出来,送回国库也好,赠给小侄也行。
哈哈哈!
兰月侯突然纵声长笑:萧洛,你很快就会知道这笔钱去了何处,不过到了那时,你会很后悔今天对本侯的态度。
皇叔既然这样选择,那小侄只好去找阊门的人要了。
萧洛,你父皇还没死,轮不到你如此嚣张!
为国库追回失银,小侄哪里嚣张了?葡萄酒后劲很大,不宜多喝,小侄谢过皇叔的招待,告辞了。
萧洛懒得看兰月侯铁青的脸色,喝酒最怕人不对。
他起身离开了沧浪亭,不管身后风雪乱飞。
就在萧洛造访兰月侯府时,白王萧充听谢旧诚念完了阊门的供词。
兰月侯!
他猜想了许久的答案,竟是如此令人震惊。
为什么?兰月侯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在下着实不知兰月侯的想法,这几个人也是听命行事。
萧充无力地挥手:都杀了。
立刻有王府的侍卫出来,将这几人带了出去。
在下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告退。
谢旧诚完成任务,自回镇武司。
等他走后,萧充颓然坐下,他心中乱成一团,既后悔答应萧豫,派颜战天去阻击萧洛。
又恨萧洛的人废掉了颜战天的武功。
更痛恨兰月侯派人杀了师父,让他失去了世间唯一的亲人。
想来想去,他不觉大笑起来:我萧充身为陛下的长子,奉旨理国,兢兢业业,何错之有?竟然落得双目失明,孤家寡人。哈哈哈,实在可笑!
笑完之后,两行泪水从毫无神彩的眼中滑落。
来人。
身后,一个人影无声出现。
去告诉宋燕回,不管无双城用什么方法,下九流阊门,本王要他们鸡犬不留!
人影悄然而去。
这场风雪降下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寒江寺,也迎来了一个人。
寒江寺现在的方丈无禅打开山门,风雪中,站着一个俊俏的和尚,唇红齿白,双眼如星。
无芯师弟,是你!
师兄,无芯早已不存在了,请叫我叶安世。
对,你现在是天外天的宗主叶安世,快进来吧,外面雪大。
自忘由大师故去,寒东寺一些僧众害怕受无芯的牵连,陆续散去了,现在只有无禅独自留在这里。
原本四时香火不断的名刹,如今竟像荒村野寺。
看着寺里冷寂的样子,叶安世不由得心中难过,他随无禅走进大殿,在佛祖之前跪下。
师兄,你会一直留在寒江寺吗?
嗯,师父虽然骨灰不存,但他的业力愿力都在这里,我愿永远陪伴着他。
多谢师兄。
叶安世是由忘由大师抚养大的,一身佛家神通也是大师所传。
师弟,你不顾风雪而来,是为了何事?
天外天便是昔日的魔教,远在北域,离中原足有三千里之遥。
叶安世双掌合什,在菩萨金身前,庄严说道:身为人子,未报父之仇,未尽母之孝,我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