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秦宽拍了拍手说道:但这只是表面问题,不晓得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这个饼,他就只有这么大??
李自成面上一愣,望着秦宽玩味的表情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宽的双手撑开,仿若手中拿了一块饼一般;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双手向两旁的方向离去,这也意味着他手中的饼越来越大。
李自成的脑子里似乎是有点明白了,但又不是很明白。
看他沉默许久,迟迟说不出话来,秦宽便选择继续用话语打断他的思绪。
其实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根本原因,并不完全是皇帝以及掌权者之间的问题。
他们的本质都在于只会分这块大饼,而不会想着去把这块饼做大。
每个王朝的根本矛盾,其实就是他们的生产能力不足以长期支撑如此疆域庞大的帝国。
秦宽觉得这么说太抽象了,略微顿了一下后简单地举了一个例子:譬如兴修水利,这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土地更够耕种,从而扩大百姓们的生产能力。
至于土地兼并政党腐败云云,那些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不晓得我如此说,闯王可否理解一二?
李自成确实被秦宽的话语震惊到了,但后者的话显然还没说完。
而且无论是汉唐明,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我一开始所说的,天下之根本——人。
哪怕是朱元璋,他在乎的也只是受苦受难的人,而不是那些平平凡凡生活着的人。
这里面有农人商人艺人等等等等,他们都可以给这个天下创造新的生产或者消费资源。
所以,你要是问我为什么不选择帮助你的大顺,那么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说罢,秦宽晃着眼前的杯子再度喝了一口润润嗓,抬头一看,李自成又是一副催促的模样。
其一,你们大顺的受益者的基调已经定了下来,而崇祯那边尚未确定。
你没有受益者的支持,想要夺取天下更可谓是天方夜谭,而你一旦跟他们合作,你们的利益就又会绑在一起。
到头来秦宽冷哼一声后又道:只不过是天下利益的再分配而已,根本上几乎没有改变。
而你的大顺也不过是这个制度的修补者,百余年后同样的事情又会再度发生在中原大地。而改革也只会加剧与他们的矛盾罢了。
李自成听到此处已然大概明白了秦宽的想法,但他仍然开口问道。
那崇祯的利益就不会跟那些士绅捆绑不成?你不要忘了,他们朱家才是这天下最大的士绅。
秦宽骤然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
闯王不若仔细思考一下我方才所说的话,你就能知道,为何目前的崇祯与天下所有的势力都不相同。
李自成忽然站起身来,在这牢门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待他站定之时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崇祯为君,吴三桂为臣,而你则是民!
但李自成又转过头来,问道:既然你要改革,你就不怕吴三桂从中捣乱么。
听着李自成的问话,这次轮到秦宽沉思了。
这个问题也曾在心底思索过,但面对时代局限性,只能叹一口气。
改革不能一蹴而就,几千年来的制度根深蒂固,想要拔除也非一日之功。
倒不如根据保守派的态度来决定改革的烈度。若他们觉得太严苛了那我就适当放缓一些,反之则加剧一些。
李自成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小子,你是想温水煮青蛙不成?
秦宽的眼神闪着光,但声音却依然平静:不错!
我要的是一个千秋万代的国家,要的是一个能将这张大饼不断做大的国家。
而尚未诞生的新明,就是我所做的最好选择。
如今的崇祯已然切断了曾经的官僚体系,而且他本身也如浮萍。只要他能重新掌握北方,便可以重建一个不同的大明。
南方的残明即将称帝,他们自然不会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利,如此一来,在崇祯的眼里,他们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反贼,而支持他们的士绅也可以趁机根除。
不仅如此,我还要建立一套崭新的社会体系,我要让天下人都有书读,都有饭吃。
而你李自成的大顺,却支持不了我做这些。
从你的拥趸者协助建立大顺开始,就已然无法走我所设想的道路。
李自成罕见的沉默着,不知所言。
但秦宽亢奋的声音却再度传入他的耳中。闯王可曾想过,为什么人们会吃不到饭?
李自成下意识想要说是朝廷贪官问题,但话到嘴边他又缩了回去,因为他知道秦宽想说的不是这些,思考片刻后只得摇了摇头。
秦宽见其不语,这才开口:制度是一个问题,但更多的是生产能力的关系。
天下九成的人都在忙于种地,他们的精力都奉献给了自己脚下的土地。
但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产量翻了三倍五倍十倍又会如何?
如果这天底下只需要一成的人种地便可以满足所有人的口粮,那整个天下又会如何?
李自成又开口问道:如果按你所说,剩下的九成人要去做些什么?从商?
秦宽当即打断道:非也!
为什么有的土地收的粮食多,为什么有的土地收的粮食少?他们中间相差的是什么?
铁又为什么是铁,他们跟铜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又或者说,铁能不能变成粮食?
一旦解放了人之间的生产,剩余的人门可以去研究医学,让更多疑难杂症可以根治可以学习农学,让土地的粮食再度增产。
人能像鸟儿一般飞翔吗?能像鱼一样潜入大海吗?
你如果觉得我在痴心妄想那你可大错特错了!万年前的人们能想到现在已经可以用火器开山裂地吗?
如果有一天铁真的能变成粮食,那人们还会为了吃不上饭而赌上性命造反吗?
秦宽的话几乎与刷新了李自成的所有认知,他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他看向秦宽的眼神就仿若在看一个怪物。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新生的大明首先要做的就是改革!
土地的改革!知识的改革!
先增加百姓们的土地,增加粮食产量,随后在全国各地开设大明学堂,由朝廷直接管理。
而学堂的学科也要大改特改,从四书五经替换为更真实的探求世界。
譬如火器堂医堂农堂,同时朝廷内开设对应学科的人才院,以科举的形式招纳全国各地的人才,让他们只专注于此类项目的研究与发展。
火器的爆炸能够带来如此大的力量,那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制作一个物件,让火药在其内部不断地爆炸产生力量,随后用它代替人力耕种。
人们利用火器的力量冲上云霄,这样从陕西到北京或许只要半天的时间。
声音是什么?为什么我说话你能听见,声音又是由什么构成的,我在这里说的话能不能传到千里之外。
秦宽肆无忌惮的抒发着对未来的畅想,然而李自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他了。
这番话在他心中掀起千层巨浪,如同正面对着大海的咆哮一般。
你真是个疯子!亘古难闻的疯子!你难道想一个人就做成这些事情吗?
秦宽漠然道:人的一生是有限的,我知道我心中所设想不可能用一辈子去完成,但从现在开始努力或许我的儿子就能看到,儿子看不到孙子也许有可能。
也许我的子孙后代就能够活在那个不愁吃穿的时代,而我说的一切,你的大顺并不能带给我。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成本去赌你的大顺能统一天下,而且你的政权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
崇祯要的是光复大明,光宗耀祖,也就是说,在大的方向上,他想要做的事与我想要做的是一致的,他也会支持我推行改革重建大明。
而且阻碍的势力已经被你的大顺军打的稀烂,这一点上你也间接帮助了我。
李自成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宽,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还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说到此处,李自成忽然抽出腰间的佩剑,随着一声蜂鸣,剑锋直抵秦宽的咽喉。
秦老弟,我李自成从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今日你可以算做一个。
只是,你还是太年轻太狂妄。他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目前为止,你可知道你做了唯一的一件,也是足以了结你性命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