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面对笑意绵绵的宝玉,贾琏心里的阴影面积不知有多大。
眼前这个还是我认识的宝玉吗?
他如何知道多姑娘的事儿?
还有鲍二媳妇,才上手没多久,偷偷摸摸,挺隐蔽的呀,他怎么也知道?
莫非我身边有他的人?
纵有再多的不舍不甘,贾琏知道也得先回去再说,眼前这个人太可怕了。
回家还得面对母老虎呢。
如今宝玉既知道,母老虎近来与他又如此亲密,会不会也知道?
回去的路上,贾琏有心,与宝玉并辔而行,走在最前头。
轻轻地问道:实在想不明白,宝兄弟怎知道我那么多的事儿?
知道那些好像也并不难吧?宝玉如是般回道。
你在查我?贾琏又问。
我查琏二哥做甚?宝玉摇头而笑。
那就一定是我身边有你的人。贾琏不死心地说道。
这事儿若不搞清楚,让他往后日子怎么过?每天岂不是提心吊胆?还怎么出去与那些相好偷会?
没有。宝玉依然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二嫂子平儿都不知道,你又何从得知?
贾琏百思不得其解,可见宝玉又不像说谎,问题出在哪儿?
宝玉知道解释不清。
本也没想解释,笑了笑说:琏二哥也别猜了,我何从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没有冤枉你?
这倒没,没有
贾琏尬笑,虽然听宝玉刚才的口气,好像没有告诉家里的母老虎,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兄弟没有说与你二嫂子听吧?
当然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琏二哥这次若不随我回来,我就不知道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了。
贾琏哭笑不得,心想这以后凡事都得听你的呗?不然随时会爆。
这叫什么事儿?
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不然,日后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但眼前的问题还得先解决。
贾琏不得不腆着脸说道:好兄弟,既然你都知道,哥哥求你,可别在你二嫂子面前说漏了嘴,好歹替我保密。不然以她的脾气,不仅会与我闹个不休,我更担心她会报复与我相好的女人。
宝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道:我当然希望二哥二嫂夫妻同心,余生相敬如宾和和睦睦白头偕老。
可不是?贾琏忙道,我与你二嫂子夫妻关系本和谐着呢。
那你骗二嫂子来找蓉哥儿姨娘还想娶她们?宝玉不客气地道。
贾琏脸红,默不作声。
感觉宝玉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如今满身皆刺儿,说话句句带刀。
与他家里的母老虎倒有几分相似,难怪两人近来关系如此融洽。
而在他们身后的旺儿与焙茗,这时候也在窃窃私语偷偷说着话。
旺儿道:这些日子,宝二爷变了。
那是。焙茗颇有几分得意,毕竟这在他看来是长脸的事儿。
琏二爷是兄,宝二爷是弟,可兄在弟面前倒是像弟哈?
焙茗笑而不语,心想你是不知道宝二爷近来在做什么吧。
琏二爷这般听话,不知刚才宝二爷与他说了什么?旺儿好奇地道。
还用问?肯定是搬出琏二奶奶。焙茗故意这么说,但内心不这么认为。
不对。旺儿摇头。
只因他太清楚:要说琏二爷害怕琏二奶奶是有的,但只要琏二奶奶不在跟前,琏二爷数落痛骂琏二奶奶是常有的事。
那就是宝二爷搬出大老爷大太太,又或是老太太。焙茗又说道。
旺儿依然摇头,只觉得有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琏二爷这次回去,肯定又得被琏二奶奶臭骂一顿吧?焙茗笑道。
当然。旺儿脱口而出,别看琏二爷外头牛逼,经常当着下人的面骂琏二奶奶,可谁不知他回家就是妻管严一个?
说到这儿,焙茗忽然想到自己也经常被二爷骂,虽然与二爷的关系不像琏二爷与琏二奶奶,但挨骂的原因一样。
故笑了笑,感慨地说道:其实有个人经常骂你也不错。
这是什么道理?谁不想听好话?天天被骂反而开心不成?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关系亲近的两个人,倘若一个对另一个不管不顾,那才叫难受,骂你证明心中还有你,不然谁特么有闲情逸致天天骂你?
这么说倒也有理。旺儿点点头,琏二奶奶心里的确有琏二爷。
继而又补充一句:琏二爷心里肯定也清楚,不然才不会心甘情愿挨骂。
待他们一行人回到贾府,贾琏开始紧张起来,不知凤姐又要怎样骂他。
然而回家见了凤姐,非凡没有挨骂,还享受到凤姐的殷勤接待。
凤姐不仅语笑嫣然,还给他准备了一桌佳肴,连酒都摆好了。
搞得贾琏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这演的是哪一出呀?鸿门宴吗?
把焙茗与旺儿也看呆了。
刚才说什么来着?打是亲骂是爱,琏二奶奶不打也不骂,反而这般热情若按这逻辑,琏二奶奶心里没有琏二爷了?
宝玉对凤姐说道:我可把琏二哥带回来了,至于二嫂子要如何审问,我也不方便旁听,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说完扬长而去。
焙茗紧跟后头,诧异不解地道:宝二爷,今儿琏二奶奶怎会那么好?
她从前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听说,但凡遇到这种事儿,琏二奶奶都会痛骂琏二爷。
人是会变的。
琏二奶奶变心了吗?焙茗口不择言地来了一句,因为脑海里一直想着打是亲骂是爱这个逻辑。
你说什么?宝玉立即投射一个杀人的眼神过去。
该死!让你多嘴!焙茗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贾琏丈二摸不着头脑似的,望着一桌子好酒菜,又看了看笑意盈然的凤姐,还有站在凤姐身后的平儿。
一路辛苦了,坐呀,干嘛站着?凤姐热情地抬手邀请。
越是这样,贾琏心里越是没底,所幸坦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出去,你想怎么骂只管骂。
我骂你做甚?坐下吃饭。
你真的不骂我?贾琏这才嬉皮笑脸地与凤姐正对而坐。
骂你,是你性子能改了怎么地?凤姐淡淡一笑,给贾琏夹菜。
贾琏埋头吃饭。
凤姐又为他斟酒,从始至终,一句话没骂,连出去干什么都没问。
贾琏感觉不对劲,可饭桌上又不敢直问凤姐,只好饭后将平儿叫来。
她今儿怎么了?让人莫名其妙。
二奶奶知道二爷出去一趟辛苦,才特意准备酒菜犒劳。平儿回答说。
可她明明知道我骗她,按之前的行事风格,将我骂得狗血淋头才对。
怎么?对你好反而不习惯了?这不是二爷梦寐以求的吗?平儿笑道。
你两个一口贼气,叫人好不舒心!贾琏一甩手,忍不住斥责一句。
二爷怎怪起我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倒是去问二奶奶呀!
哎!贾琏还是不敢,唉声叹气自个儿睡觉去了。可只一躺下,脑海里又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二姐的音容笑貌。
那一颦一笑,真个是荡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