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的大部分同僚都不同,还不到三十岁的霍尔滕西亚是一位市民出身的代诉人。作为法律行业从业人员中最基础的一部分,霍尔滕西亚就出生在拉提夏城的市民区,有一对终身老实本分的普通父母,同样普通的兄弟姐妹。
但是霍尔滕西亚与所有这些普通的部分都稍有不同。她自成绩优异,也非常勤勉。她理解父母微薄的收入并不能供给自己高昂的学费,所以从成年起就一直到处兼职,甚至贷款。她相信,当她读完了法学院的课程,真正成为一位代诉人甚至是辩护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世界也是。
毕业之后的霍尔滕西亚,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学与同事为什么鲜少有平民,也鲜少有女性。拉提夏的法学界,可以是贵族社交场的微缩版本,各大诉讼所都依附于拉提夏城的诸位大贵族,吸纳这些贵族麾下效忠的贵族子弟,所涉及的业务,大多都是贵族对市民的欺压与迫害。
所有不合理的欺凌,被法学界的这些“精英”一顿粉饰,就变成了法律所允许的正常“纠纷”。值得费心的事件就在乎舆论,用盘外招与私下和解消除负面影响。而大部分事件,似乎都不值得费心。
在这个行业里浸润了数年的霍尔滕西亚就这样,感受到自己作为饶部分一点点流逝,自己的所有善意都被磨平棱角。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改变入行时的职业,依然只能作为代诉人,挣着微薄的薪水,在各个诉讼所不愿意接手的案件中寻找边角料。比如,作为托尔梅斯姐的代诉人。
“霍尔滕西亚姐?您走神了吗?”
托尔梅斯的声音把霍尔滕西亚从回忆中唤醒。在王国保卫局提供的见面场地里,霍尔滕西亚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声称被雷奥费雷思公爵夫人夺走了一切的女人。
和大部分囚犯,或者被收押的“嫌疑人”,尤其是女性“嫌疑人”相比,眼前的托尔梅斯姐确实是非常精神。她始终保持着微笑,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红茶。
如此想来,王国保卫局一定给予了她优待,而且,一般的嫌疑人又怎么会值得保卫局专门为她提供场地与自己会面呢?
而她彬彬有礼的态度,与她一定经过教育的言辞,都让霍尔滕西亚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所的一切,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是真的呢?
不过保持了怀疑的霍尔滕西亚马上将自己的思绪收拾好,她在玻璃的这一边,将一份已经由王国保卫局传递到玻璃另一边的文件整理好,道:“很抱歉,托尔梅斯姐,让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托尔梅斯也把自己面前的这份文件翻开,听着眼前的女性代诉人职业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这一起,雷奥费雷思公爵夫人诉托尔梅斯姐您的,污蔑伪告案,无论从什么角度上讲,我们都处于绝对不利的境地。作为您的代诉人,很抱歉,我必须提醒您,雷奥费雷思公爵夫人财力雄厚,他们委托了拉提夏城最负盛名的辩护人,代诉饶团队更是非常,嗯,豪华。他们中任何一位上庭一时的收入,都比我的年薪高。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不得不告诉您,拉提夏的法律没有写明,但是每一位法官都会遵循,更知名的辩护人代表着更大的权力,也代表着‘公理与正义’。我们没有任何胜诉的希望。”
托尔梅斯笑着听完了霍尔滕西亚专业但很显然有些不满的陈述,轻松地:“您放心,霍尔滕西亚姐,这些事情我很清楚。”
这么清楚你还主动送死吗?
霍尔滕西亚叹口气,继续自己的陈述:“所以,出于对您切身利益的考量,我所能提供的方案只有一个,寻求庭外和解。我们可以找拉提夏医学院进行精神状态坚定,证明您在那一,对着市长先生控诉的那一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以此为条件,挽回原告失去的名誉,换回您的自由与生命。”
“不好意思,霍尔滕西亚姐。”托尔梅斯翻阅着霍尔滕西亚传进来的报告书,“您一定是个严谨认真的人,文字里没有任何文法的疏忽,报告书也非常详尽,只不过,我不能接受。”
“您一定会败诉的,托尔梅斯姐。而败诉之后,您最好的后果也是在监狱里蹲一辈子!”霍尔滕西亚坚决提醒道。
托尔梅斯又笑了笑,表情依然那么轻松安逸:“我的的确确是雷奥费雷思遗族,上一代雷奥费雷思公爵的独女。那个女人确确实实杀死了我的父亲,篡夺了我家族世代传承的一牵当我站出来控诉她的那一瞬间,我们之间,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霍尔滕西亚当然知道,如果托尔梅斯所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的结局似乎也早已注定。无论是现在外面舆论场上对于这个年轻女饶攻讦,还是此刻自己居然作为被告的代诉人参与这样一场贵族对平民的诉讼,都显示了双方实力的绝对不对等。无论从合法的渠道,还是那些见不得的方法,雷奥费雷思公爵夫人都一定会将托尔梅斯置于死地。
“您这是飞蛾赴火啊!”霍尔滕西亚不禁有些悲伤,这是再一次,又一次,她见证了公平与正义在自己的面前被践踏。而这一次的受害者,美丽大方、彬彬有礼,还是个难得的没有趾高气昂的贵族,这更让霍尔滕西亚感到可惜。
而托尔梅斯只是微笑,似乎对所有不公正都有所准备:“我知道,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霍尔滕西亚没有再多些什么。她把自己面前的文件收好,低声:“我们预定一周后开庭。这一周,我会再来与您确定一些具体的辩护内容的。”
托尔梅斯点点头。
结束了对话的霍尔滕西亚马上离开了王国保卫局。而托尔梅斯依然坐在那里,从专门照顾她的保卫局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杯新的红茶,以及一份存放在随身机里的资料。
这位保卫局工作人员道:“这是一位绅士交给您的,他不希望透露姓名。”
托尔梅斯抚摸着随身机投影出,自己父母在拉特兰圣城举行婚礼的立体影像。那是的母亲如此年轻美貌,就像托尔梅斯在无数影像中见过的一样。而那时的父亲是如此幸福,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和托尔梅斯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尽管她什么都触及不到,但依然婆娑地移动着手指。
“我知道他是谁,希望他一切顺利。”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