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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父亲的气味
    什么?一派胡言!昕旦见那些团块越生越多,话也越说越离谱,索性暂时舍弃了这个拟态的躯壳,脚下的阴影猛地拉长,冷冽的光如同锐利的刀片般穿透了牢笼,狠狠扎在那巨大的手指上。那巨人猛地吃痛,随手一甩竟将笼子摔到了地上,随后便融化到了地里,而昕旦的身影已经找寻不到,巨人愣愣的歪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像是在难以置信。

    昕旦的光芒随着那道如同弓弦般的影子飞到了视线所及之处,才暂且再次凝结了人形想要歇息,落脚却赶到一阵松软,原来自己仍旧未能逃出那家伙的势力范围,但至少极远处头狼的长嚎声她听得见了,虽然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愈发空渺,还有继续往远处撤退的趋势,但好歹让昕旦知道自己离这家伙的长臂够不到的地方不远了,只要再跑上几步便能逃出生天。

    可那家伙并不想给昕旦休息的机会,远处无数张嘴发出的怒吼声震的昕旦耳朵发疼,而且还盖住了狼嚎的方向,让昕旦难以分辨自己逃跑的方向是否正确,正踌躇之际,一朵如同萤火虫般的小火花飞到了昕旦眼前,此后便是成百上千,昕旦转头看去,无数被蘑菇塞满的眼像是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贝壳般随着地面的起伏接二连三的睁开,那火花便是它们的孢子!

    开什么玩笑。昕旦虽然不知道那些眼瞳是不是真的能视物,但看来对方并不打算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只能再次将自己化作辉光,向着自己记忆中头狼长嚎的方向飞奔了许久,但脚下的那片荒芜却仿佛始终看不到尽头,不知道是那家伙感染的范围已经堪比海洋,还是仅仅只是他正在追逐着自己的脚步。

    昕旦低头看那团块的模样,忽然像是撞进了棉花一般,纵然锐利如刀,也仍旧被那些菌丝缠住无法动弹,哪怕处于光芒的形态也如同蝴蝶撞进了蜘蛛网一般越挣扎反而被缠绕的越紧,甚至不少菌丝还冒着被自己化为灰烬的危险,不断的将孢子往自己的辉光中送,昕旦感到自己的边缘快要被那些小东西腐蚀了,赶忙凝聚了人形,想要靠着虚假的表皮暂时抵御。

    见重新困住了昕旦,那团菌丝满意的住了口,不再发出刺耳的嘶吼,反而变成了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在昕旦耳边不断说着引诱的话,时而温言软语的请求她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时而厉声呵斥她抛弃自己而去,使自己深陷此境无法解脱的罪行,又加上重新卷土重来的憎恨与渴盼,昕旦眼前恍惚了一阵,那团东西就趁热打铁的将一团不断扭动的菌丝塞到她怀中。

    昕旦低头看去,原来自己所抱的竟是一个婴孩,他见自己望着他,喜笑颜开的伸手向自己渴求的拥抱,自背后纠缠着自己的菌丝此刻也松懈了几分,但有什么像是手臂的东西却更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转头却发现有个看不清年龄的男人慈爱的看着自己,而在他的身边是个令人感到温暖的女性,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看向前方。

    昕旦不知不觉的遵循了那人的指示,却只看到了一双站在石块上的脚,疑惑的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座雄伟高大到遮天蔽日的雕像,所雕刻的人穿着华丽的礼服,权杖与剑分别在两手紧握,脚下还有数个小型的人形剪影,看不清脸与细节只知它们似乎在跪拜,而在他的头顶,荆棘般的王冠将他的头皮弄伤了一些,纠缠着菌丝但没有鲜血。

    昕旦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雕像的工艺,若说它栩栩如生,又能明显的看出雕琢痕迹,甚至有些寻常看不到的死角简直遍布粗糙的瑕疵,但要说它平平无奇,却也不是,它的皮肤像是活物一般温润起伏,像是毛孔在缓缓的呼吸,就像是自己手中这个婴孩,虽貌似活人,却又无数畸形与扭曲,显然是并不太清楚人类样貌的东西随手模拟出来的。

    昕旦生于辉光,无论是作为婴孩还是怀抱婴孩都是全新的体验,纵然这个孩子实在太过粗制滥造,但见它笑的开心,宛如真正活着一般,昕旦看了也喜欢,在他脸上戳了几下,才随手扔到一边,挣脱身后二人的束缚,好奇的看了那雕塑一眼,忽然听得远处的狼嚎,知道自己离边境不远,忙抬腿就又要继续逃离,却不知被什么抓住了脚腕,竟一下摔倒在地。

    真缠人!昕旦转身注视着那些菌丝化作的小手,若是平时她早就以冰雪封冻且击碎了,但来自虚界的东西若是受了与死亡相关的准则的滋养,会长得更为壮大,若是用火来烧,也不知道起不起作用,毕竟那些混沌的东西,被摧毁了说不定成长的更快,到时候变成更麻烦的东西就不好了,因此她最终也只能用那永恒的辉光驱散,看它们如阴影般消融在光中。

    可昕旦的光芒不算太过明亮,那些菌丝接二连三的缠过来很快就手忙脚乱了,吃了刚刚差点被吞噬的教训,不敢再次化作光芒刺穿它们,只能像是斩断荆棘开路一般走一步看一步。头狼已经进入了视线,它正在不远处徘徊,但它知道自己浑身沾染的死亡气息只会让这东西变得更强,因此只是担心的趴在海岸线上呜咽,时而站起身,恨恨的嚎叫几声,也无甚作用。

    昕旦知道自己即将脱困,欣喜之余不安感也扩大了,在余光中,她能够看到那两个人形的东西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自己,但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却一点没有拉长,仿佛他们脚下有一条由自己踩出的履带,慢慢的运送着他们与自己一同前行。但奇怪的是脚下这个家伙显得有些太过安静,他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位置,那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虽然一路上提心吊胆,但昕旦终于是顺利的到达了边缘之处,再还有几步就能踏出的地带,昕旦第一次见到一向悒悒不乐的头狼如此欢欣鼓舞的蹦跳,仿佛是在等候着主人带骨头回来的小狗,一会儿又俯下身子瞪着脚下的地面发出威胁的嘶吼声,又抓了抓脚下的沙子,像是在耀武扬威庆贺昕旦的逃离,又像是在威胁那东西不要轻举妄动。

    头狼看上去放心了,但昕旦却精神紧绷,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她太清楚猎人的把戏,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果不其然,在昕旦即将迈出最后一步时,婴孩般的小手再次自脚下冒出,但早有准备的昕旦轻轻跳起便躲开了它们,却因为在空中而无法躲避身后的两个家伙,被重重扑倒在地上,随身带的黄化精华都被两人的体重压碎,流了满地。

    呀,这下绝对会被弧月姐姐骂了!昕旦见到自己身下流出的金色液体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太多忙爆发出暴烈的光芒,炽烈的火焰也顺着流淌的黄化精华而熊熊燃烧,将压着昕旦的那两团人型瞬间化为焦灰,昕旦盘腿坐起,也不去收拾地上那些,扯了几团火焰往自己衣服上擦,像是要让它们擦掉沾染上的颜色,却始终不见成效。

    唉,这下光阴铸炉大人也要训斥我啦!昕旦扯着被弄脏的衣服唉声叹气,我早知道就不该带它们出来,真是小看了这家伙。那些脚下的菌丝原本都是模拟着松软的土地,稍微磕着碰着根本没什么大碍,这次自己跌倒时它却在自己身下猛的生出了几丛荆棘,才将装黄化精华的容器戳破了,看来它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些,昕旦在心中又记了一笔。

    头狼本来见昕旦跌倒,急得做出了前扑的动作想要不顾一切的来救她出去,但见她现在的反应,知道她从头到尾未尽全力,大概是想要装作困兽犹斗来试探这家伙的手段,自己竟然是白担心一场,恼怒之余紧张的情绪也一下放松下来,直接趴下做出了休憩的动作不再看她。那些菌丝化作的荆棘也像是怕了似的,任凭燃烧也不动弹,甚至更多的向着此处聚拢。

    昕旦停下手中的动作,像观察蚂蚁搬家似的专心看那些菌丝在做些什么,却见它们凝聚成了无数的手,有婴儿胖乎乎面包版的小手,少年纤细的指节,青年结实有力的肌肉与老人松垮的皮肤蒙着的枯枝般的手,又过了一会儿,带着吸盘的触手,长着鳞片与利爪,覆盖着浓密毛发的手也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不约而同的掬着,捧着,争抢着尚未燃尽的残余。

    你们喜欢这个?你们曾经见过这个吗?昕旦看的入迷,想的入神,直到有几个胆大的小手轻轻牵住了她的裙子才低头检查,却见它们摩挲着自己裙摆上沾着的几滴溅上的黄化精华不放,正想开口询问,不远处便传来了仿佛叹息般的回答,你们身上有父亲的气息,你们也曾是我们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