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镕炼(十七) 来袭
    出于好奇或是无聊,我了那份日志,即使是一目十行我也能够感受到这塑形的祷文比我上次在渡鸦先生那里听到的那个更为炽烈,因为即使这位笑鸫小姐也不曾记录下曲谱,我仅仅忍不住跟着诵念那歌词,心中的火焰便猛然蹿的老高,开始舔舐起我的头脑与五感来,我几乎要与那不知何时被那灼热的文字点燃的信纸一道化为灰烬于风中不知吹向何方。

    猎人先生显然被我吓坏了,他小心翼翼的呼唤着我,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绕着自燃起来的我急得团团转,但畏惧火焰与强光的他最终还是未能敢于靠近半分,最终在我停下咏唱,火焰渐息后还等了一大会儿才敢接近我一些。我看见猎人先生磨磨蹭蹭的向我走来,想要迎上去让他不用担心,但谁知那火焰虽然不及方才狂野却依旧炽热,我才抬腿便跪倒在地。

    这下猎人先生终于不再犹豫,三两步便上前扶住了我,可才刚触碰到我的手腕,他便被烫的惊呼一声,但看着我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模样,他还是强忍着烧灼的疼痛扶我到一边他自己的卧榻上休息。在他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躺下,正想要道谢却看见他不断的甩着手并对着手心吹起,顿时哭笑不得,想来他的手心已经烫的发红起泡了,好在他的床铺是耐热的。

    非常抱歉,看着猎人先生扯了几段纱布将自己的手包裹成了粽子,却还在拿着被子犹豫着是否要给我盖上,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我想要表达感激,但我知道眼下我只要一开口便能够喷出火焰来,因此只能暂时将这声谢谢欠下,对着他摇摇头示意将被子收下去。也好。猎人先生见状,将被子披到了自己身上,口中还是那么不饶人,我还怕你把它烧了呢。

    相对无言,我眼下的情况除了在星辰神殿估计都不能开口,淤积在我口中乱窜的火星使我的口舌几乎烧熔,估计就是想要说些什么也是含糊不清难以发音,而猎人先生虽然估计是知道我无需睡眠的,但他对我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尚不知晓,怕出什么意外,多次想要问我些什么,最终却都是欲言又止。在这片尴尬的宁静之中,教师先生所在的小屋猛然发出了强光。

    难道是播种完成了吗?我眼前一亮转头看去,但还未看清什么便传来了如同斧子劈开木板的声音,随后那本就简陋的小屋便在我面前轰然倒塌。来了。猎人先生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蹿了出去,我知道他的猎物终于上钩了,担心教师先生与那孩子安危的我也想要勉强起身,但那灼热的疼痛一波强过一波,我才刚刚支撑起腰背便因难以动弹而不得不躺倒。

    我听到教师先生在大声疾呼,猎人先生的刀刃似乎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划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随后便是陌生的隆隆声,好似石头在狂笑。我勉强转头看向那里,却被一团黑影正巧砸中胸口,那重量使我忍不住咳嗽几声,喉头的火焰顿时倾泻到了那团正流溢着辉光的布料上,随即便引发了大火,但我的身体倒是因此轻松了许多,稍一使力便坐起了身。

    为了避免猎人先生因床铺惨遭毒手而不得不露宿街头,我急忙将那团燃烧着的重物甩了出去,但就在脱手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如同婴儿的哭泣声,既有石头的悲鸣又有人类婴儿的哀嚎。我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我一瞬间便意识到了错误,急忙拖着麻木的身体勉强起身想要扑过去接住那团火球。但为时已晚,那团布料在空中化为灰烬后重重砸到了沙地之中。

    那包裹中的物体重的如同一整块大理石,因此在我那被火焰灼烧的生疼的眼球尚未看清其真实面目时便整个陷入了沙中,随后被周围流动的沙流掩埋,但我仍旧可以确信我听到了那哭声逐渐混入了咳嗽与窒息声,最终越来越轻微最后止息,而此时我才勉强半跪着挪动到了那被砸出的小坑之前,机械而笨拙的试图用手指将被困于沙土之下的东西刨出来。

    我一面捧着那些沙子撒到别处,一面那些冰冷的沙子不断得向着低处流淌再次掩埋,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体温与灼热的吐息已经将那片沙地烧的滚烫,但我体内的燥热也因此再次缓解,而动作变得更灵巧的我终于挖出了我方才丢弃之物,果然与我所猜想的最坏打算一样,那正是那个可怜的孩童,他的瞳中仍旧向外流淌的辉光如同落泪,但他早已不再哭泣。

    我赶忙将他拥在怀中,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远处沙土更冰凉处歇息,希望我的体温能够让这可怜的孩子好受一些但又不至于冻伤,但他的呼吸依旧一次比一次更衰弱,每一口呼吸的吐出都像是最后的叹息。我慌乱在抚摸着那孩子明明已经开始回暖的肢体,同时手忙脚乱的帮他拭去如同泪珠的辉光微粒,那些微粒在我的手指靠近时便会主动吸附过来,倒是听话。

    听话的仿佛曾经是我体内的血滴一般,我心想,毕竟那些种子说白了都是我与我的兄弟姐妹们最后的一缕烛光,我感到亲近也不奇怪,但照这个速率流失下去,不说这孩子是否会没命,至少教师先生算是功亏一篑了。我伸手想要扶住他的头阻止更多的辉光流溢消散,但这一摸便让我发现了他脑后有个隐藏的口子,但半凝固的铜堵住了出口,我刚才竟没有发现。

    我赶忙远离了那缺口,虽然我一向自诩对力量的掌控登峰造极,但这性命攸关的事情我可不敢马虎,若是一不小心捅穿了那层薄膜,这孩子一定会立刻失血而死。我起初以为那是我的尽力一掷留下的创口,但转念一想,不说那柔软的沙地哪有如此锋利的锐石,就说那平滑整齐无其他裂痕的伤口便不是平常摔打可以留下的,我可以打包票这一定是用了专业工具。

    想起教师先生的惊呼与自小屋中传来了强光,还有仍在源源不断淌出的辉光之泪,我猜想那应当是播种仪式的痕迹,但其他被播种了的人都没有这糟糕的伤痕,大概教师们本该有什么办法来填补这缺漏,可惜这次仪式被强行中断,暂时的创伤化作了永恒,一切补救恐怕都无济于事,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在我的怀中逐渐冷却,最终彻底失去了生机。

    我垂首为那孩子的命运感到悲伤,他甚至尚未完全体味辉光的味道便永远魂归虚界,那里我听说是辉光永远无法触及之处,我简直无法想象在那里生活是多么生不如死。那或许是其亲生父亲的行径激起了我的愤怒,与那熊熊怒火一同燃起的是我的欲望,那火焰催着我将这孩子作为我更进一步的原料,而那仍回荡在我脑中的颂歌则劝我将这可怜人彻底重塑。

    诚然,那确实是我极度渴望,且打一开始便决心要做成的事,但那不代表我在此刻的境遇仍然能毫无怜悯的挥舞铁锤,因此我将我的一部分理性作为浇灭这火焰的冰水暂且压住了那些蔓延疯长的念头,将那孩子挖了个不算太深的沙坑埋葬起来,才孤身一人上路去寻找猎人先生与教师先生,我既希望他们的动作快些早些了结那人,又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干脆利落。

    我想要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可以我还想要问问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因此我重新回到了现场,正看见一个貌似人形的家伙与那个已经逐渐舒展翅膀的女人热情相拥,他温柔的抚摸着那逐渐向着纤毛的样子变化的长发,轻声细语的劝说自己的爱人不要害怕。这场面使我有些迟疑,那人当真是那个打断了自己孩子的播种仪式致其死亡的家伙吗?

    当然我不会因为这片刻的温情便放松警惕,尤其是当教师先生与猎人先生都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的情况下。那男人发现了我的姗姗来迟,扭头瞧了我一眼后勾勒出一个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让我感到似曾相识的微笑。但还未等我回忆起来,那男人的眼中便如那孩子一般泄露出了辉光,那光芒在那女人与他的注视间逐渐汇聚成了如同蝴蝶的形状缓缓拍打着翅膀。

    那蝴蝶是我认识的人,我立刻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上前一步刚要阻拦,那蝴蝶已经猛地收起翅膀扑进了那女人的眼睛,但她的眼瞳仅仅在如同星星一般闪烁了一瞬间后便愈发暗沉如同盲目。不好!教师先生惊呼一声上前便要拉开那个男人,那蝴蝶在吞噬那光之果树的根系!他的动作十分顺利,那男人毫无反抗的便被他那一击放倒在地一动不动。

    教师先生摇着那个双目无神似乎失去了意识的女人,却将那只蝴蝶摇晃了出来,它上下翻飞着躲避了教师先生的抓捕与猎人先生投去的网兜,重新钻回了那如同石雕一般的男人眼中,他便眨眨眼站起了身,虚空对着那女人一握似乎在拉扯什么东西,枝杈般的辉光便顺着他的动作自那女人眼中被连根拔出,她也因此彻底失去了意识。